洛阳以北，有山名“北邙”。
这是回洛阳的必经之地，刘辩与水弼并驾齐驱，数十骑扈从紧随其后。
水弼一路拜访风尘仆仆，已经有些劳累，看着路边有个酒肆，也就歇息下来。
扈从们等主人家落座才依次下马取水饮水，纪律严明。
这家酒肆有个说书的老者，正在讲述发生在这北邙山的一件趣闻。
老头口才应是不错，聚拢起一大拨人，喝酒助兴，听书消遣，不亦乐乎。
“这回书说到，‘怀王夜奔北邙山，天子英姿斥董贼。’
怀王，少帝刘辩被废后的封号。
刘辩他们挑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些精致糕点，再让小厮去倒上一壶热水，自备了茶具。
说书人将手中竹板重重一拍，身后坐着的小姑娘便拉两下二胡渲染一下氛围。
说书人口才极好，只是平平常常的一个逃难的小故事，被他说的跌宕起伏。
“当年十常侍之乱，天子和少帝就是流落于此。他们为了躲避追兵，伏于河边乱草之内。”
众酒客四处张望了一下，仿佛事情就发生在这里。
“那少帝懦弱无能，值此大变，吓得是瑟瑟发抖。黑灯瞎火的，也没饭吃，于是又哭又闹。多亏了天子，哦，那时候还是陈留王。别看那陈留王年纪更小，却是有勇有谋，带着少帝在满地荆棘的黑暗之中摸索前行。正在此时，忽有流萤千百成群，光芒照耀，只在帝前飞转，这便是上天庇佑了。
“没想到走不几步，那少帝又嫌足痛，哼哼唧唧趴在了草堆上。正无可奈何间，没想到那附近庄子的主人恰是司徒崔烈之弟崔毅，他夜梦两红日坠于庄后，便出去查看，那崔毅问道，‘两位少年是谁家公子？’少帝不敢应，陈留王指帝曰，此‘当今皇帝。’遂得救。
“车驾行不到数里，忽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一枝人马到来。百官失色，帝亦大惊。正是董卓来了，只听他厉声问道，‘天子何在？’帝战栗不能言。陈留王勒马向前，叱曰‘来者何人？’卓曰，西凉刺史董卓也。陈留王曰，‘汝来保驾耶？汝来劫驾耶？’卓应曰，‘特来保驾。’陈留王曰，‘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卓大惊，慌忙下马，拜于道左。陈留王以言抚慰董卓，自初至终，并无失语。先前洛阳有小儿谣曰，‘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至此果应其谶。”
众酒客听的大声满场喝彩，同时笑那怀王懦弱无能，与天子的果敢形成鲜明对比。
按理来说，嘲笑皇帝、哪怕是废帝也是犯忌讳的。只是如今这世道，也没人管这些。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嘲弄权贵，本就有一种禁忌的快乐。
说书人讲完一段，故意顿了顿，慢悠悠喝口茶润润嗓子，等托盘上落下几枚铜钱，才继续说书。
说那少帝是如何如何懦弱无能。
说那天子是如何如何当机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