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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可追(1 / 1)

一缕白烟不断从紫晴山水双青凤烟炉中升起,将屋中的潮气缓缓挤了出去。临溪云看了眼屋外的芭蕉树,亭亭如盖的叶子早已被雨水压得直不起腰来,忽觉得悲从中来,气上心头猛烈地咳嗽起来,直到胸口疼痛方才停下来。临溪云将眼前的檀香盒子打开,那朵妖艳欲滴的瑞香安安静静的躺在盒子里面,红的让人莫名心悸,又眼熟地好似多年前就曾见过。

临溪云想起来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西芜王朝的都城建在一个巨大的沙漠之中,他们称这个沙漠为斯尔格单木,意为重生之地。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的称呼,传说中,复活女神有一件绝世珍宝,名为换生花,其花香能够让死人复活,也能让活人获得永生,容颜永驻。这让其他的某些神明甚为妒忌,于是便为了抢夺换生花而不断地追杀复活女神。复活女神为躲避这些神明的追杀来到了这片沙漠之中,掌管这片沙漠的沙漠之神在看到复活女神的第一眼就疯狂地爱上了她并让她居住在自己的神殿。两位神明在此相爱相伴,可没想到因为沙漠之神对生命的肃杀之气让复活女神日渐衰败。于是沙漠之神便贡献出自己一半的神威给水神,从水神那里讨要到三个永远不会消失的湖泊,有了水,从风中带来的种子才能在这里生根发芽,有了绿色的植物,动物们才能在此处生息繁衍。

一千年以后,在一望无际的沙漠当中出现了这样的奇观,三个晶透如镜的湖泊呈现品字排列,品字中间是一个繁华的城邦,而围绕着三个湖泊则是绿草成原,树木林立,村庄成群,这便是西芜王朝的由来。西芜王朝的子民都自称是复活女神和沙漠之神的后代,城邦正中心的神殿里面便供奉着巨大的复活女神雕像,雕像含情脉脉的望着西南方,而西南方的湖泊中央正是沙漠之神的雕像,两座雕像遥遥相望,相守却不能相依。

临溪云八岁时,他还叫楼溪云,是西芜王朝唯一的皇子,上有西芜王朝有史以来最威名远扬的君王嗤靼王的宠爱,下有整个西芜王朝子民的爱戴。一日纵马归来,被父王传见。走进议事厅,看到了几位中原穿着打扮的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虽然看着年纪比父王小,但他身上自有的华贵和器宇不凡的气场,眼神中的骄傲与智慧,这些都深深吸引着楼溪云的目光。

嗤靼王搂着楼溪云的肩膀,对那个年轻人说道,“这是我唯一的儿子,莫要看他年少,论骑射,文墨,亦或是身手,都是同龄人远远不可及的”,语气中尽是对楼溪云的骄傲。那年轻人却只是微微点头。嗤靼王慈爱地看着楼溪云,指了指那位年轻人,“这位是中原来的二皇子”。楼溪云看着那位年轻人,心中升起不详的感觉,自古以来,西芜王朝便是大临皇朝的臣国,一直受到大临皇朝的欺压,每年都需要向大临皇朝进贡大量的珠宝和奴隶。但自从自己的父王掌权之后,西芜王朝日渐强大,父王一直想摆脱大临皇朝的控制,最近几年甚至都没有向大临皇朝进贡,如今传闻中大临皇朝最得圣宠的二皇子亲自来了西芜,怕是来者不善。他预感到这个年轻人会给自己的父王带来很多的麻烦。

年轻人端起酒碗淡淡抿了一口,眉头不经意般皱了一下,随即放下酒碗,“这西疆的酒还是比不上我们大临皇朝的酒,这酒,太野了!”“我们西芜王朝的酒,只有真正的男人,真正的勇士,才配的上喝,你喝不惯那就请早日回你的大临皇朝喝你的娘子酒去”,楼溪云看不惯年轻人的高傲,此话一出引得在场所有人的讥笑,而那几位中原人满脸怒气。

那年轻人倒也不恼怒,不紧不慢地说,“我此次来,为三件事,第一,西芜王朝上一位王在位的时候对我们大临皇朝俯首称臣,每年都上供给我们良马贡品,而你!”年轻人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嗤鞑王,“从你在位开始便停止了上贡,我父皇宅心仁厚,还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年轻人的态度很明显,他甚至都没有对嗤鞑王用敬称。嗤靼王斜着眼看着他,随即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那便麻烦二皇子回去告诉那位宅心仁厚的皇上,我们西芜王朝,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便绝不会沦为他的走狗”。

那几个随从的中原人笑出声来,语气中满是不屑。年轻人嘴角微动,随即走到身后的裘皮椅子前,转身扶衣坐下,精致而英俊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负面情绪,他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让楼溪云的心里感到十分不安。“既然嗤靼王有这个信心与我大临皇朝开战,那我便不劝了。既是如此,那这第二件事情与第三件事情也不必说了“,二皇子挑眉,一字一顿”那我们,战场上见分晓”。

寝宫之中,楼溪云问父王为何不把二皇子留下来做人质,或者直接杀了他也行,父王只道“大临皇朝现在动不了我们,他们内部现在一团糟,就算是强硬出兵灭了我西芜王朝,那也会毁了他们的百年基业,我们也没法真的能击溃大临皇朝的军队,毕竟他们有着十分深厚的根基,现在比的就是韬光养晦,看谁能更快的强大起来”。楼溪云似懂非懂,只好点点头,如果父王现在不与中原开战,却又对着大临皇朝的二皇子把话说到绝处,这真的好吗?把那个年轻人放回去难道不是放虎归山的做法吗?楼溪云感觉父王小瞧了那位中原来的二皇子,那个人日后定是西芜王朝的劲敌。“父王,我觉得。。。”“不要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还小,不理解父王的难处”。楼溪云劝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嗤鞑王便抬手打断了他。

“去看看你姑姑吧!她怕是撑不过几日了!”。嗤鞑王此时的语气满是落寞与无助,和刚刚那个与中原二皇子在堂上谈判时威风凛凛的样子完全不同。楼溪云来到姑姑寝殿时,母后正在姑姑的榻前给她擦拭着手腕。西芜王朝的遇卿长公主,那个天下第一美人,就那样躺在榻上,浑身苍白,毫无血色,惨白的皮肤内透着黑黑死气,眼睛耷拉着盯着前方。仿佛没了气息。王后将楼溪云叫了过来。“乖孩子,你握住她的手,让她心里好受些”。姑姑得了重病,西芜王朝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连从中原绑来的大夫也无力回天。“圣女呢?圣女就没有办法救姑姑了吗?”楼溪云着急问道。西芜王朝的圣女是西芜王朝的子民选中来侍奉复活女神的神女,她拥有复活女神赐予她的神力。可母后只是摇摇头,难过地流下泪来。

就在众人沉浸在悲伤之中时,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铠甲,佩戴一把九环大弯刀。一脸浓密的胡子也挡不住那双桃花眼带来的魅力。整个西芜王朝的男子,除了嗤鞑王便就是属这个男人最是好看了。男人上前跪地行礼,“末将来石埠拜见王后”,他抬眼看到了楼溪云,又恭恭敬敬地对楼溪云行礼,“末将来石埠拜见王子”。“为何此时才来?你可知她有多想见到你?长公主想见你是你的福气!”,王后的言辞满是责备。来石埠低头,“末将的夫人刚刚生产,身子虚弱,末将只得近身照顾,不敢远离”。或许是来石埠的声音太大,楼遇卿将头转了过来,本来死气沉沉的眼神变得神采奕奕,“你终于来了!我一个人害怕,你过来握着我的手吧”。楼遇卿将那瘦骨嶙峋的手抬了起来。来石埠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迟疑了一会儿,缓缓走过去,跪在楼遇卿的榻前,伸出手握住楼遇卿瘦小的手掌。

楼遇卿死后第一天,嗤鞑王招圣女进宫议事,三个时辰后,嗤鞑王下令将楼遇卿的尸身移至冰窖中并派来石埠寸步不离地看守,随即下令让苏驰乐去中原带回来了许多紫色或粉白的花。沙漠的风暴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往年这个季节没有风暴的,今年却格外的多,好似沙漠之神发了怒一般,一场未走一场又来。六个月之后,天下第一美人又站在了西芜王朝子民的面前,她依旧那么明艳动人又活泼可爱。西芜王朝的子民都在传是复活女神用换生花救活了他们的长公主。只有楼溪云注意到,那个叫来石埠的将军好似变了一个人,死气沉沉,满眼阴鸷。

四年之后,大临皇朝突然举兵来犯,联合西芜王朝的叛军攻破了都城,来石埠叛敌,自封金成王。母后那时刚生下来自己的妹妹,却因失血过多而死。父王将自己和妹妹送出,却因寡不敌众死在了金成王的手里。自己九死一生才带着妹妹逃出。可惜,到头来,自己虽被姑姑所救,妹妹却和那个女孩葬身于火海。每每想到此处,便是愧疚与心痛占据内心,让他喘不过气来。

“溪云大哥,可是已入寝?”门外传来临望安的声音。楼溪云,或者说是临溪云,整理了一下情绪,打开门将这位明王殿下给请了进来。明黄跳动的烛光下,茶的雾气蜿蜒而上最后消散在潮湿的空气中,外面阵阵雷声,想来一会儿又是大厦将倾之势的暴雨。临望安先开口,“我已查到了云啸林最近私底下收了一只来自南疆的军队,而且一直在私底下培养着自己的秘密军队,想来是因为陛下最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和抒禾总要有一个人要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云啸林是皇后的哥哥,也是抒禾的军队,如今来看,我除了亲兵却无任何属于我自己的军队”。

临望安顿了顿,“所以,我想我们可以达成一致,金成王当年叛变,联合大临皇朝的军队害死了嗤靼王,苏驰乐是你父王最忠心耿耿的部下,我需要扶持苏驰乐做我的军队来对抗云啸林的军队,你需要帮助苏驰乐来替嗤靼王报仇”。临溪云沉默半晌,说道”这个计划确实是不错,我这次回去西芜,只有苏驰乐将军还再为了我父王在斗争,他是唯一的人选,但是,你是大临皇朝的皇子,他如何会愿意帮你?“。临望安将手覆在临溪云的手上,胸有成竹,“他会的,毕竟我身上流着一半西芜王朝的血”。纵是如此,临溪云还是担心。临望安站起身来,轻声叹了一口气,轻到无人察觉。“我父皇极其聪慧,城府极深,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自己的军队,但是如今,他已病入膏肓,只是靠着药物强撑罢了,这些年我做好了一切准备,现在可以开始推行我们的计划”。临溪云点点头,他别无选择,现在时机已到,不能再等。

临望安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下的暴雨之中,临溪云躺在床上,脑海中过了一遍刚刚的详细计划,他心里隐约有些激动,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可以为自己的父王母后报仇了,还有自己那个惨死在大火中的妹妹,还有那个被他欺骗连累最终也被火焰焚烧殆尽的女孩,等他重新成为了西芜王朝的王,他一定会替她立一座塚,以王后的规格来厚葬。

明王殿中,临望安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坐在塌上,于漠跪在身后,披散着长发,穿着一件轻透的纱衣,将她那诱人的身材一展无余。于漠温柔地用毛巾轻轻地擦拭着临望安被雨淋湿的长发。四个月后,将是立太子之日,以父皇对皇后的厌恶,太子之位一定非自己莫属,但到时候只怕是云啸林和皇后会带兵闯宫来逼父皇更改太子人选,若是自己败了,说不定临抒禾在那一天就会成为整个大临皇朝的天子。扶持苏驰乐的计划一定要加快。

于漠轻轻靠在临望安的肩膀上,“望安大哥,你在想什么呢?瞧瞧这眉头都皱在一块了”,临望安转身反手将于漠搂进自己的怀中,随即吻上那诱人的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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