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外面抽烟回来，坐在一楼走廊的长椅上休息，望着手里半空的烟盒，心里很乱。
要十点了……现在病人很多，都在走廊上，我给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让位，跟他闲聊，暂时不想上去面对那些疯人。
这个男人是和他的老婆一起过来的，住在白坑附近，他老婆说他这条腿是在进山搜人的时候摔断的，他说不是，他真是被人推得翻下去跌断的，但不知道是谁推他。
我问他们是找学生吗，男人告诉我是找村里的小孩，有几个小孩跑进山里不回来了，他们去搜，什么都没找到，那个学生是隔壁村的，暂时也没找到。
他要这么说，我心里就觉得可能不是有鬼，会不会是山里进凶犯了，以前在外地也听说过这种事。
“你放开我！混蛋……混蛋！”
……是那个送遗照来的男人。我抬起头，看见慎之拖着那个男人大步走来。
男人手上挣不过慎之，被他拖着过来，一把摔进急诊室，整个人撞在医生桌边，痛得大声哀叫，跟来的张寻江拉扯慎之，没用，“别打了，等下真的打死了！”
“干什么！”医生迅速挡开身边桌边的病人，掏出桌下的短棍，“不要乱来！这是医院！”
“不好意思，”慎之的声音，“他吃了两把钥匙下去，我有点着急。”
医生大吃一惊，“多少？”
“都是因为你……”男人爬起来，开口反驳，突然被慎之大力踢了一脚，人都滑出去了，躺在地上痛叫不止，“啊！混蛋！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算了！”
医生慌忙去看地上的人，好声说不要再打，男人要叫，又被踢到一脚，不挣扎了。
我站在门边看里面，乱哄哄的，男人又被别人弄出来抬着，不知道是抬去哪里，医生和张寻江跟他去了。
慎之小心绕开病人出来，对我笑了一下，我才看清他嘴角边上还有一块青紫，脖颈也有抓痕，“你怎么了？谁打你的！”
“……没事，”他有点气喘，脸色不太好看，“没什么事。”
男人喊叫不止，听声音好像要被抬去另一栋楼里，张寻江边走边骂，骂他是个欠打的玩意，又得修车了，修他妈的车一天天的这样的话。
我说你跟我上去抹点药的，慎之就跟我走了。
阿坎他们早先帮手抬人，这时候都守在楼上五层帮忙盯着老三那家人，不敢随便走开，几个发疯男的也自己清醒了，老三的状况还好，但是人不清楚，直挺挺的贴在他家人的病房墙边站着，来来回回的摇头说话，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们待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借光看伤，慎之脖颈上的抓痕不深，有些破皮。
他是在路口下面那个停车场被袭击的，险些被对方用铁棍打中后脑，被同行的张寻江提醒躲过去了，没有打中，棍棒挨在车上。
男人趁慎之失措又跟上去打，张寻江绕过车来拉他，也没有来得及分开两个人，慎之就被掐翻了。
他说当时整个人又气又怕，手上没有准头，弄开对方以后把人拖倒在地上捶，那个人被捶得受不了，趴在地上把钥匙吃下去了，很快。
钥匙被吃下去以后，他就不敢再打了，怕出人命，他把人一路从下面的停车场拖到医院，心里气得要死，路上就把对方打了好几个耳光。
那个男人来的时候确实半边脸都青紫了，我记得刚才是有看见。
这个实在是太难评价了，天亮之前他还在对慎之放狠话，没多久就被慎之打成阴阳脸了，这谁心里看得明白呢？
我还是有点糊涂，感觉头脑里像被裹了一层纱一样的茫然。
“以后我天天穿高领的……”慎之仰着头和我说话，我看看他已经处理好的伤口，“回去记得换药。”
我问他那个男人是什么人来的，什么深仇大恨追过来打成这样。
慎之低下头活动脖颈，说他叫胡锈，他是两年前在北方的时候和胡锈结下的梁子，“师徒两个学艺不精，不知道怎么把活尸大晚上引出来了，他师父当场死了。”
我欲言又止，这种职业，学艺不精……是怎么活到收徒弟的年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