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发现了几只站在石条围墙上的白毛鸡，正在望下看，默不作声，我和表哥惊悚的挨在一起，慢慢绕过围墙，阿皮蹲在家门口抽烟，看我们回来就起来了，有点紧张，“怎么了？”
我被阿皮扶住，站在地上，还没有回神，“没……没有。”
阿琛带阿虾阿细从里面叉住死鸡出来，放在外面一个大桶里，这些确实都是鸡，但是都死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根据阿虾阿细的形容是突然死了好几只，下雨一样的往家里的天井里掉。
死鸡放在桶里好像有一股很大的腥气，我觉得有点恶心，跟表哥转身走进家里，天井上面还有几只鸡，围在四边，牢牢站在上面往下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和表哥看不出什么，面面相觑，要走出家门的时候，头上响起一阵扑棱的怪声，之后是另一片“嗵”“嗵”的响声，我和表哥转过头偷看，发现天井上四边的几只白毛鸡也掉下来了，僵硬的死在地上。
“师公现在也不在他家……好像说是去市里了？”表哥警惕地望着地上的死鸡，“算了，都弄起来放桶里……等爸回来看看，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先不要扔出去。”
我们去拿火钳铁叉去把死鸡从地上弄起来，放进铁桶，用木板盖住……听阿皮说这样里面得有二十几只了。
“啊……放开我……”
死鸡的那条路上有女人在哭，好像要跑过来，我和表哥他们吃惊地张望，“有人打架吗！”
一个女的被三个年轻人撕着打着捶着踢着的弄过来了，后面还跟来好几个人，我按住铁桶上方的木板，“他们干什么呢？”
女的被打得扑倒在我们面前，哭着喊着求救，阿皮挡了我一下，拉住我，那两男一女的三个年轻人又把她从地上拖回去，拖到路上去了，接着打，接着骂，“米汤！米汤！你个老屁股是米汤养大的！”
那个年轻的女人从兜里掏出一只铁勺子，从地上挖土，要灌给地上那个女的，“给你吃干的，喝稀的，吃干的，喝稀的……”
她一边用铁勺子捅那女的嘴，一边大骂，“他妈的米汤在哪，拿来给我灌她下去！”
女的被捅得受不了，在地上仰着身体哭号，她不吃土，年轻女人就大力扇她耳光，撕着她的耳朵大吼，“我给钱让你过几天给我姐坐月子买点她爱吃的，你他妈故意烧米汤给她喝！你耳朵长你批上了听不懂人话是吧！”
她骂得是真的大声，我们也凑上去看，忘记家里还有一桶死鸡。
女的不吃土，灌也不吃，米汤还没有来，年轻女人就攥着她的头往鸡屎堆子上撞，撞得是满地飞，“吃好的！吃好的！让你看看什么是吃好的！”
米汤由另一个年轻女子端到，四个年轻人凑在一起用铁勺子挖她的嘴，用脚踢，用手捶，说你不让我姐活了，你要逼她去死了，你狗儿子想娶新老婆了，“我姐剖腹产不能吃不能喝，那么大的手术，你趁她没醒灌米汤，灌米汤！她喝了会出事你灌她！灌你妈的骚汤！”
两个年轻男人更有力气，把她从两个姐妹手里抢过来，就按进米汤里了，“吃！吃！爱吃就多吃！吃！”
附近还有一些年纪更老的人，都站在那里看，一语不发，面对女人的求救没有什么动心的意思，女的对其中一个男人哭着喊着说不敢让你女喝米汤了，不敢了，男人没话说，冷冷踢开她的手，吐了一口唾沫打在地上，跟钉子一样硬。
邻居都站在地上看，姐妹两个突然举着勺子跑出去，冲到路边的旱厕里，挖出来一大坨什么颜色都有的！
地上的女的大惊失色，哭着喊着骂着叫着的要跑，没用，被兄弟两个从后面抓住，一个抓头一个扒嘴，两姐妹用勺子捅嘴把那坨就给捅了下去！
我们都说不出话了。
现在这个女的已经被糊得张不开嘴了，她一边哕一边哭一边被臭得眨着眼睛翻白眼，直淌眼泪，还咽了两下，在地上爬着喊着疯了一样要走。
“莫拦着我们，她要害死我外甥女，还想给小孩子脑袋里扎针！你们谁拦着，咱就一块死！现在就死！”年轻人目露凶光，把她踢得趴在地上，“都散开！”
围观的人们让开了一些，有老人出来和他们沟通，说要怎么样才能解决这件事，那个吐唾沫的男人笑了一下，“算咧，她那个贼儿子早晚抵给我家，还有什么不解决的，咱赚了嘛。”
我听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人们都露出恐怖和不解的目光，男人不屑的乜了地上的女的一眼，“今天只是个教训，但是教训嘛要吃进心里才好。”
“去把你们姐姐小女接走，回去回去。”他笑嘻嘻的招呼几个年轻人走，好像和刚才是两个人一样，“散咧散咧。”
这家人来现场的就有七八个，但那边后面的路上还藏着几个，阿皮看到了，指给我看，“挺多人的，都是好手，看来蛮有准备。”
他们就走了，邻居家里的人去拉地上的女人，想她起来，这女的后来也被拉走，一边走一边哭，往外吐屎，我看得直犯恶心，“啧……”
我身体里的那股恶心的感觉是从这时候开始加重的。
这天午饭以后表哥就独自出门了，姑父让他出去办点事，他不让我去，说待在家里睡一觉算了。
“什么时候回来……没，他熬夜了不太舒服……”阿皮的声音，“今天一直在睡，晚上也没有起来吃饭……没有别的了……那个小叔公说是还要起棺迁葬，不知道以后怎样。”
我睁开眼睛，房里好昏，阿皮模糊的身影从我床边走过，映在床帐上，好像在和阿坎通话，声音很轻，“你怎么知道今天下午有人跳河了……可不是嘛，就是那个小叔公家里的女人，两个跳下去了……说要一起去死。”
阿皮在守夜的长躺椅上坐下，盖上大花棉被，“说什么……他死了，我也不能活了，没意思这样的话，我也不懂……那有几个学生扑下去救她们两个，要拉上来，她们把人往水里按，像人吗？”
“死个屁，又被救回来了，那其实都不是河，就是个臭水沟子，不如跳粪坑，这村里不挺多粪坑的……”阿皮低声笑着骂了一句，“给它跳一个下去，吃干的喝稀的……你不要说那个了，真够恶心的。”
我心里好乱，也想笑，但是又朦朦胧胧的睡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突然就在梦里剧烈的抽搐起来，以为是冷，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很难控制了，房里那么漆黑，我惊恐地弄开身上的厚被，抖得像什么一样，想爬出去，“阿……阿皮……”
外面的阿皮突然惊醒了，从那里起来，紧走过来找我，“你叫我吗？”
他开灯拉开床帐找我。
我趴在床边发抖，说想吐，他把我从床边架起来，往外叫人，阿琛从外面进来，搭手把我扶起来，我后来是被他们接手架出去的，人已经根本走不动路了。
我在洗手间呕吐，阿皮守在我旁边拍背，“……怎么全是清水？你吃什么了？一股香灰味。”
“没，没吃什么……”剧烈的呕吐过后，我狼狈的跪在马桶前抽搐，觉得身体很冷，“叫……叫阿琛他们去大哥家……看一下，看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