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小老三的妈和小老三的姑婶，她们听得懂慎之的话的，这些女人伶俐得很，我已经了解过了。
她们还会找男人来睡自己的女儿，还会骗女儿回家关起来，还会讨价还价，不是怕事要脸的人，现在被人说有人命官司，怎么不敢鬼叫了？
“凤山，”慎之叫我，“他和他爸的事情，是两回事，只是看起来都像疯子而已，老三的另说，小老三的……很糟，这里面肯定有人命案子，我不能继续了，不合适。”
我表示非常理解，“我知道……那，那从哪里查问人命的事？没凭没据去报警，事后要是真的揪出来一条案子，查到你的说法，你有嫌疑的。”
他拿过阿皮用来赶鸭子的细竹棍子，挑开小老三的病号服，“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小老三的肚腹充满胀裂的红痕，又有很多黑印，青紫，我心惊胆战的看着他肚子最中间好像被谁用血抹着写出来的一个奇形怪状的字，人们惊悚的面面相觑，都没再说话。
“啊——”
小老三的妈吓得大叫一声，爬到旁边哆嗦起来，哭了，几个女的也抽风一样哆嗦起来，都不敢看。
慎之放下小老三的病号服，跟我说在清代到民国的时候，南方有一段时间流传过这个，就是往女婴的头上写这个字，写了，拿去弄死，就可以把她们打进十八层地狱，家里就可以多生儿子。
“……但是他的肯定不是他自己写的，普通人谁往自己身上写这个？是有什么人给他写的。”
小老三的肚腹上还有一些小字，也是缺笔画的那种字，就像慎之昨夜写过的那种，他说是人血鸽血黑头香死人骨灰混在一起写出来的，死人味很重。
十几个字合成一句话，意思要小老三下去陪受小老三所害的某某人，请地下某某家的某某鬼仙前来“接引”。
某某人某某鬼仙是谁很难看出来，他只知道那应该是几个名字，不是死人的深仇大恨，没人会想到这么写，他起初只是猜测有人命，是直到看到还有这么一句话在才确定要报警的。
“这种条子，很多字句都是通用的，但是有些人名鬼名神名就要自己另写一种写法，”慎之的声音变得好轻，“……这个人可能是我的同行。”
“那中间这个大点的，杀小孩的，这谁流传的……”我恐怖的望望小老三的妈，“还加上这个字干嘛？”
“加上这个字的意思，我也不清楚，”慎之摇头，跟我说这个字其实根本没效用，“这应该是些江湖邪道流传下来的，以前听过的好几个版本里，都说是先给了钱磕了头，人家才肯写的，你想，朝谁磕头给钱才给写这个玩意？肯定是些邪魔外道。”
表哥问地上的女人，问她们有没有发现谁去找过小老三父子，不说有没有，就一直哭着喊着苦命没救一类的话，一问就哭喊，表哥气得坐下了，“好好好，不说是吧？就挺着等死吧！”
问不出来，人也不能放走，两个男的就还躺在地上，谁也不敢碰。
快要四点的时候，小老三的几个堂兄弟来了，满头大汗。
事情很快就弄清楚了，小老三的堂兄弟说是他们的婶子姑妈舍不得弟弟侄儿在医院里受苦，偷偷去把人接出来的，接出来就又闹疯了，几个女的心疼得很，辖制不住，就把人又从家里放出来了，觉得应该没事。
跑出来，他们几个拼命去拦，没用，挨打挨踢就不说了，还要被几个妈妈姑妈婶子追着打骂，真是心灰意冷。
“这几天在医院有些好转的，”小一点的那个蹲在地上抹眼泪，“哥哥他们都说不要拉回家，不听，说已经好了，说医院要骗钱，非要把人接出来叫大姐她们回来伺候，就这样了。”
表哥问他们有没有谁去找过这两个人的，他们都说没看到谁去了，只有小老三的一个堂兄和我们说他二姑跟人吵过架，在医院里，“好像说什么生孩子的事，二姑说反正没钱赔，你妹妹该死什么的话，我记得还说了很多，骂得特别难听，就打起来了。”
地上的几个女人蹦起来打小老三的堂兄耳光，伸着头骂，说他胳膊肘外拐，说他向着外人，是猪狗不如的，是不懂事的，是猪狗不如的。
几个年轻人急眼了，一下子大力挡开挨耳光的堂兄，冲上去把她们掀翻，“就向着外人吧！怎么样？！家里哪回出事不是让这两个死老三惹出来的！”
打起来了！
人们慌忙去分开打成一团的母子姑侄，竟然不能马上拉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要打……”
刚才那个堂兄打着打着就哭起来了，都要滑到地上，阿细就在他身后，立刻趁手把人拖起来。
他哭得很惨，几乎倒在阿细身上，非常心酸，哭着说我知道你向着我三叔和弟弟，你也用不着这样，今天都说明白了，你也去给三弟当妈吧，这样的话。
“操！我操！”一个胖壮的年轻学生被表哥的那两个朋友拼命拖到一边，还在不停的踢打，两个成年男人快要拖不住他一个，气得发疯了，“论说猪狗不如，还得是你们和三叔，不是吗？不是吗！”
“以前逼姐姐她们死，现在逼她们卖身，到底是想弄点钱花，还是怕三叔对你们的宠爱被家里的外面的年轻漂亮的女人分走了！”
他猛然挣脱束缚，大力冲到小老三的妈面前，啐她一大口！
“懂事？懂事！三婶，你可真懂事！还会骗二姐进三叔房间啊！那是你们的亲儿女啊！你们懂事！你两个狗肚子里没二两情义的老骚屁！”
这样的话，我也是闻所未闻，人们都听得站在地上，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