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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风凄凄径州易主,夜沉沉孤镇别君。35(1 / 1)

半月未见云隐岛的确相较之前有了些变化,岛上凡有人所在之地皆遍插合地字样的旌旗,灵兽栏、灵田基本完成,我又着王荣为掌教(此岛或分舵的舵主),罗云为执教(此岛或分舵副舵主)余者各堂皆按其人品行、修为一一分配职务,留五十万灵石给王荣采买筑基丹及材料,留四十万灵石给罗云为本教置办各种灵植种子,又命二人全力助教内练气弟子筑基,其后围捕妖兽豢养于灵兽栏,我照着各种修为晋阶丹的丹方给他们列了名单,后又将我从宗门带出来的十余部功法秘籍留在岛上藏经阁以供教众日后学习之用。修真界一应诸事基本齐备,是时候再返人间了。

为了使修、凡二界的合地教保持联系,我采买了一艘小船(可乘三十人),五地门没有分舵因此船就停在云隐岛,有事的时候再开动。随后我、云程、柳菡嫣以及罗云四人各御法宝来到凡间,吴国地处南方彼时花正艳草正茂,我们一刻也不耽搁向北而去,柳菡嫣半路问我帮她渡过这一劫之后还要如何?我反问她你想不想看看合地教一年后的变化?她心领神会的笑了笑,有机会自然想看,我将求同存异之说送给了她一本说即如此随时恭候。在径州我们与她分别,她反送我一只铃铛,她说只要铃铛响起她便知道我在哪里如此找我也好找,言罢化作一团红雾飘向北方。

我带着二人踏上了径州的土地,由于西边旱炦的存在导致整个北方连年大旱几乎寸草不生,昔日沟渠中的水如今早已干涸,甚至连黄河不少地方也露出了黄澄澄的河床,径州几乎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贴上了合地字样的贴纸,街市之上不再有售卖人肉的铺子,我们在村镇中行走,再没有人来杀人取肉。

盘石岗下的老庙镇如今终于有人在街上活动了,幸存下来的镇民们从黄河或赶了车驾或背了篓子挑了担子,取了坚冰置于田内,这一去二三百里随身带了粗制干粮(糠䄮之类和以树皮面等制成后烘干的饼或柱状物)以便食用,其中艰苦谁能知晓,我们一路走来左近田里已堆了不少冰块,此间的合地教众认识我的人几乎没有,我看到的都是生面孔。镇上的变化说不上翻天覆地也可以说令人耳目一新,昔日破房烂院如今大都已经修复,街道路面也已整修过,我顺着记忆中的路来到当初修复的庙宇门前。

原本庙宇叫做五音娘娘庙,如今换了个名字叫做合地庙,庙宇里里外外都很干净,应该是有人在值守。庙门大开着,站在门口向里望去,透过烟火可以看到我做的石像,有个黑衣道人模样的青年男子正擦拭着我的石像,而石像的手中正托着一摞信件,男子在擦手时他竟用抹布在手中擦拭而碰不到那信件,我看后心生疑窦,这信是怎么回事?我与云程向里而行,过了香炉时我突然想起,当初在赵国京师挫败魔道阴谋时拿住一人,让他把信息不断的送到此处,如今已有这许多,看来那家伙没少下功夫。我们走到近前来时,那男子抬头看了看我,我心中一凛,这不是那个魔道的送信人吗?他见了我马上溜下了石像向我诚惶诚恐行礼道“小的不知娘娘前来,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还望娘娘……”我打断了他“尽说废话,人死一次便死了,哪能万死。”他又连连说失言了失言了,我在庙中渡着步子打量着自己的雕像,多时不见光滑了不少,我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人摸了个遍,好生羞耻。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男子道“回娘娘,小的姓良名海,关外人氏。”我疑道“关外?”他道“魔道太阴教也在关外。”他说完又补充说“哦,小的当初随太阴教、合欢宗、虚灵门等长老在赵国京师欲行不轨,受娘娘教诲差遣为正道出力,几经往此送信,小的受求同存异之说感化,与舍妹叛出魔道只为求此合地之道。”我又问他如何知道我创了合地教,他说来此之后看到了石像又见到红袍散人的灵位,伍奇的徒弟是红袍散人,而红袍散人先叛正道再叛魔道,两面讨不得好,而能给她立牌位的也只有作为师妹的我了,我又问他毒解得如何了,他笑道“娘娘并不曾害小的,后来小的才知道那日的丹丸是一粒巴丹(修真界泻药)”

良海从石像手中取了信件恭恭敬敬递到我面前,我接了信件一挥手都放入储物袋,良海的表情有些意外,他马上说“娘娘,近来正魔两道摩擦不断,甚至连我们也被牵连其中。”我记得当初韩、穆二人离开宗门就是因为魔道的挑衅增加了,如今已过去多日不知双方情况如何。我点了柱香敬上问良海“说说现在的情况。”良海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魔道自今年年初开始不断试探边境,以期寻找突破口,不少散修因此丧命,小的送了信但多时不见信件被取走,猜测娘娘可能有什么事延误了,因此便与余姑娘、锦儿姑娘她们一道伏击了魔道,自此之后袭击越见频繁,就在这里即将失守之迹,有个自称是葵花门的长老领着几个弟子住在左近帮忙,如此方才有了些许安宁。”我心生疑惑,为何葵花门此时来此,他们一向奉行中立决不参与到正魔两道的争端中来,莫非有什么事?我问良海他们还没走吗?良海点点头,他也不甚了解。

见我们沉默了一小会儿罗云对我说“……娘……教主,这葵花门有可能是来此别有所图,不可不防。”云程也认同他,我想了想让良海带我们去找葵花门的长老,余海欣然前往。尽管如今正魔两道交锋不断,但显有凡人知道北疆发生的战事,葵花门的长老与弟子们住在镇上的一处空房中,我们到时两个弟子一边说笑一边劈柴,院中也没见到其他人,二人正谈笑间见我们来到马上停止交谈,其中一人走上前来问我们有什么事。修真者的神识比普通人强了许多倍,我们知道他们是修真者,而在我们几个结丹的威压下,他区区练气期自然也知道,良海开门见山的说“我家娘娘到此,你们的长老呢?”一人答道“长老他回宗门去了。”良海又问他“回宗门做甚?”二人俱不知,临走时只令他们几个守好此地。

葵花门的人不在,我也该去看看老朋友们了,良海跟着我们一路前行,一边走一边说起之前的战事和教内的变化,不知不觉盘石岗已在眼前,昔日的过往犹在眼前,我还清晰的记得上岗子的路,我的泥、草人大军攻打此处连吃两败,数年无雨水连草都活不下去,只有一些老树还在苟延残喘。

兴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到来,我们还在半山腰上锦儿就向我们奔来,出于对妖怪的忌惮,云程正待拔剑被我阻止,他疑惑的看向我,我对他说这是自己人,他一脸不可思异的盯着锦儿,锦儿全然不顾他的眼神,径直向我奔来投入我怀中,泣道“多时不见太上祖师娘娘可想煞锦儿了。”我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走,先到岗上再说。”锦儿很乖巧的点点头。山的景致与之前变化不大,由于缺水,到处都一片荒凉,岗上的孩童可不少,锦儿说这些孩子都是孤儿,不少来自燕国,我很奇怪,怎么会是燕国的?锦儿不太了解其中原由只说是燕国打过来后,又来了许多难民,这些孩子无依无靠多半会死在路上,余姑娘收留了他们,其他的事她也所知甚少,由于她身份特殊因此不经常抛头露面,而她跟良海比较熟,良海补充说他们这些修仙者与魔道、妖兽、散修、凡人都有过战例常并肩作战,我一听他们与凡人打过便问他是怎么回事,良海说都是小事,今年正月十八燕国起兵攻下径州并以此为基向西面的甘州进攻,听往来的粮官说如今打下快一半了,燕国前线粮草不足大肆在径州征粮,遇有不从者立斩其首,诛尽全家抄没一切钱粮,彼时的合地教没有兵力,教众受此劫难,他们再也不能忍这才动了杀机,将整个径州划为己有,燕国交通要道被劫断,前线兵败,如今燕赵两国自左右合击径州,半月前大将军封毅携妻率军前来增援,二人各拒敌一方,敌虽众却不能再进一步。

想不到时局变化如此之快,正说着我们已来到村口,余秋正带领一众人迎出来,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这一众人之中竟有七八个修真者且有半数到达练气后期,一众人跪迎道“恭迎太上祖师娘娘!”我受够了正道的那许多繁文儒节,本来简单的事经他们之手就变得极是复杂,我命余秋一切从简,如今天下大旱物资绝迹不可因我而铺张浪废,余秋心中不甘但她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我。我将罗云介绍给她,说这是修真界同道,日后旦后危情可与他联络,又将余秋介绍给他说,凡间的合地教众但有灵根者便可往修真界,修个脱胎换骨再往凡间助阵,二人明了我的意思,余秋马上着人收拾一进去处(一进去处:晋地方言,意为:一个不错的可以住宿的房舍或院子。)为修真界在凡间的联络之人所居住。谢过众人的拥戴我们来到岗上一处别院中,此处别院相较岗上甚至岗下的院子都粗糙不少,但在我心中它是无价的,余秋说这是岗上的教众自发为我修筑的,所用的水都是从很远的河流或非常危险的深山之中采来,墙上至今仍有他们的掌痕,我轻轻抚摸着粗糙的墙壁,这些凡人们的身影,他们省吃省喝,冒着随时舍命的危险完成的这处别院远比元灵宗的正道宫廷更加豪华,比修真界任何一处仙山所蕴含的灵气更加浓郁。

此院作为我的行辕,同时合地教众的议事也多在此进行,我不想插手他们的工作,在当天的议会中提出:眼下凡间的一切事务暂交交给余秋,其他人全力协助她,然后给她定了一个目标作为考核,即明年六月前打通与合的陆路交通线并确保往来运输、商旅畅通无阻。余秋汇报了自我走后合地教的发展:眼下合地教众分布于十国之中,其中黄河两岸的燕、赵、韩、魏、齐五国最多,教众已逾百万,但是教义与诸国权贵利益相背受到不小的阻碍,与我们敌对的燕国已捕杀了我一些教众,试图让我们归还径州,我问她百姓是如何看的?她叹了口气说,天下苦民久矣,百姓全无归顺之意,此前就有多次百姓联名上书求我们不要归还径州,言罢她命人取来书信,书信是白帛上写了“径州不降”四字,在白帛空白处印满了红色的指印与掌印,观之令人动容,我说“我教起自径州,今得此州乃父老乡亲相送,民有不惧死之心,我等又何来畏死之意,此战之艰苦恐先人难以想象,饶是如此在坐诸位好生约束部下,切不可触了修真者不得戕害凡人的铁律,我等修真之人亦不可向非预备弟子的凡人吐露修真之事,以免惹祸上身。”

良海说“如此,我们只能做些探马,护粮,的事了。”我说“事在人为,今番我来此特意带来了两个帮手。”说着抬手一挥,还在白玉玲珑塔中修炼的雨馨、雨童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两个,一个唤雨馨,一个唤雨童,是虎妖修练成精现归我麾下,二虎精通阵法,她俩留在此地构筑阵法以御魔道。”虎妞们头一遭见这么多人还有些害怕,急忙往我身边凑,我怕吓着她俩便将她们收在身边。我们这边正说着,我忽然感觉到一股阴邪之气迅速向房门袭来,我马上看向门口,众人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一道阴风自外向内吹来,门窗被这阴风吹开拼命的拍打着,似乎有了生命在非常害怕的躲避着什么。

片刻后一个红衣女子在阴风的携裹下卷入屋中,她身上的阴邪之气极盛,我身边的云程最是痛恨魔道,若非我拦着,他与这女子免不了干一架,良海沉声道“小梅,不得无礼!”良海这么一说她身上的阴邪之气锐减,屋中众人对此已是见怪不怪,良海马上向我道歉说这是他的亲妹妹良梅,自小身在魔道因此染了不少的坏毛病。他又将我介绍给她,她一听我就是五音娘娘,先是上下打量我一番说道“百闻不如见面,天神大人果真是生得倾国倾城,只是这区区结丹修为就敢自称五音娘娘,很令人怀疑是真是假。”良海微怒“小梅,不可造次。”我见良海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也明白,这应该是魔道强者为尊的遗传,正道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说“你说的五音娘娘其实另有其人,方才看你运功行气,似乎经脉略有不通,待本座为你调理调理!”

我话音未落,用影遁已来到她面前,她吓得花容失色急忙虚刺一拳向后退去,她是结丹期但与我的差距异常明显,现在的我对阵金丹后期以下基本不会输。她在后退时我抬手击向她的华盖穴,她用来防御的另一条胳膊立斜着迎向我的剑指,我则收剑握拳打在她左臂上将之击退,她马上调整身姿,运起灵力双手捏了两团黑雾,还未落地凌空一踏再次向我冲来,我看过典籍,这种黑雾是一种很阴毒的邪术,中术者会皮肉尽皆溃烂化作黄汤而流但内脏还在,曾有魔修以此邪术杀人取丹,不可谓不阴毒。

她向我袭来时自己背朝太阳,冬日的太阳斜向南方,她的面前是影子,我抬手轻轻一点,灵力从影中传导将我这一点之力倾注于她胸前华盖穴之上,她闷哼一声攻势被扼住连退数步,她看我的眼神有几分惊㤞,捂着胸颈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运起灵力,两团黑雾在手,她捏个法诀将两团黑雾并作一团拿到嘴边一吹,向我吹来海量黑雾,我右手轻轻一挥天斗书浮现在眼前,在我灵力催动下它迅速展开并变大,书页中绽放出刺目的金光,将黑雾尽收其中,连良梅手中的黑雾都吸了个干净,她这术法被破我立刻收书。她这下有些慌神,急起灵力双手各御一股再捏个法诀,其身边立时多了几十个黑影各持兵械,刚一稳住身形立刻向我杀来,我则抬腿轻跺地面几粒石子儿浮将起来,我中指压食指望面前石子儿只一弹,这石子儿碎了无数碎片向前飞去,只一瞬间黑影尽被击散。

良梅不甘心又以灵力具化出数杆黑矛向我投来,我以灵气弹御之将其一一击落,她正错锷间我一个箭步上前连点其中庭、巨阙、建里三穴,她因之又退数步,我将之拉回复击其少海、灵道二穴,她由是一臂不再复起,此时她在我手中与玩物无异,我以精纯灵力引导其丹田灵力经任脉向上而走至承浆时,一口黑血伴着血块吐出,我松手后这才缓缓倒地。

良海在这期间并没有给妹妹求饶,直到良梅倒地他才急忙赶上来查看她的伤势,我与他错身而过的一瞬间马上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含义。至夜我独自来到良梅住处,我猜这个时候他们一定在一起,当我以影遁从黑暗中现身之时二人并没有吃惊或者害怕,似乎一早就知道我会来,二人不慌不忙向我行礼“良海、良梅见过娘娘。”我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来到桌前坐下问二人“今日你们两个的小节目可不少啊,还有吗?”二人跪向我,良海说“娘娘聪明仁慧世间罕有,今晚子时一过娘娘若不来,我二人只得移居他处了。”末了他说“娘娘如何识破小的拙计?”我说“倒也不难,你妹妹良梅在来时运气不畅,我早已知晓,她出言挑衅你没有极力制止这使我很奇怪,而在交手中我发现良梅是因伤所致,她虽修炼邪功但却并非因此而伤,我与她一战之后看到你在这其中并没有阻止我们的比试,也没有帮良梅求饶,这种种反常放在魔道中都有些不同寻常,因此我在想你们如此处心积滤的目的。”良海疑道“目的?”我继续说“你即然了解我自然也知道我大概不会杀她,那么经过这次事件使我可能怀恨在心,第二天找个理由干你们,于是只要到今夜子时我还没有出现那就证明我动了杀心,而现在我坐在了你们面前。”良氏兄妹相视一眼,良梅道“此前出言侮辱娘娘实在情非得已,请娘娘降罪责罚梅愿一力承担纵是一死也再无怨言!”言罢叩首俯地引颈以待屠刀。

我笑道“尽说无用之语,人都死了哪还有什么怨言,有什么话直说好了。”二人沉吟半晌,良海开口道“娘娘可知您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他说的我大致可以猜到,我说“是因为修真界的合地教之事吧。”良海噎了一下说“呃……娘娘英明,的确如此,凡间的合地教终归是凡人之事,各宗门并不在乎,但上升到修真界之后,恐不能相容,作为源头,您是最危险的。”这个问题师父、余秋、云程他们都与我说过,但此事是师父遗愿,也是我所向往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我在此刻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命二人起身,他俩不明所以站起来,我以神识传音正色道“我们所进行的事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再所不惜,你二人听好,自今日起你们离开本教,教内会将你们除籍,我要你们将我们这些先驱走过的路一一记下,如果将来我们真的失败了,那么拥有这次失败教训的你们就扛起大旗继续走,如果胜利了就执此物来找我恢复你们的身份,愿意的话就收下。”我伸手两枚雕有合地字样的铁令牌出现在掌中,二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在手中,良海语重心长地说“良海领命!”良梅亦然,二人拜别我后消失在漫漫长夜之中,我看着漆黑的夜空长叹一声影遁消失。黑夜依旧黑沉沉的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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