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时卷时舒,皎月随之阴晦。天底下,幽幽暗暗,不甚明朗。
七千人马,数千火炬,蹄声如雷,火光似川流浩荡。在辽阔的旷野之上,无遮无拦,无所遏止,直往东去。
“呼、呼、呼~”
原野之上,乍起阵阵乱风,将天际的浮云尽数拨开,露出里头的明月。这天色变得更加亮堂,脚下的路也变得愈加明朗。
正逢着月色大好,那七千人马索性熄了火把,扬鞭奋蹄,策马奔腾。‘哒、哒、哒~’,穿过百丈原,连翻四座山,直抵万寿山东麓。
“停马!”
前头已是密林,不利骑马作战。
领头的将军下令停马驻足,众军士纷纷勒住缰绳,不发一言。四周尽是林木野草,丝毫未有驻兵迹象。
那将军不免眉头紧锁,心生疑虑。这情报,难道...难道有谬误?
“关游击,咱们撤吧!他娘的,那纨绔又在戏耍咱们弟兄!”
见主官举棋不定,没个安排,一名守备松了松身上的铁甲,策马上前,大声抱怨道:
“咱们弟兄每日皆有到各村镇巡逻,也没听人说道有外来的贼寇。此处偏僻荒凉,甚少人烟,哪有商贩往来?这群匪寇待在这里,吃啥?喝啥?”
关游击未答话,将手中地图卷了卷,插回马鞍。见上峰将目光投来,这位守备腆了腆肚子,继续开口道:
“您再看看这四周,全是些低矮的小山,无险可守。往外走,地势开阔,没遮没拦的,咱们只要用千八百人的骑兵,一两个冲锋,他们就得像蚂蚁一般乱窜。躲林子?那更是笑话,围它个四五天,保管他们将匪首绑来换粮吃。”
“不至于吧,程守备。”
关游击来这招摇郡城才数月,对孙少渊不甚了解。但孙家世代显赫,家族之中多俊才,在京畿之地颇有名望。
“孙刺史为官清廉,想必家教甚严,定然不会放任自家子嗣胡作非为。应当是得了确切的情报,才会下令我等前来剿匪。我们...”
“哎呀!关游击啊,您刚上任,不知晓孙刺史家小公子的为人。那纨绔虽说不吃喝嫖赌,但喜爱飞鹰走狗。去岁,您还没来!他谎报太妃山上有贼寇,调动了一万士卒,结果你说怎么地?他娘的,硬是陪他猎了一天的兔子。”
一提到孙刺史家的小公子,众守备们皆是怨声载道。一名短须壮汉凑到二人近前,大吐苦水。
显然,去年被拉去陪同狩猎的必定有他。
“去年就有我和牛守备。我俩还以为能捡到战功,不成想,只是陪那纨绔玩闹。俞游击就是因为此事,心中有气。一怒之下,便辞了官,回原卫所去了。”
将手中长槊扎在地上,程守备搓揉着肚腩,瞅了瞅一旁的牛守备。
自己和老牛去年喂了一天的蚊子,想想就令人牙疼。牛守备为人耿直,见关游击拿不定主意,直言道:
“这次啊,估计又是玩去年的把戏,这孙刺史对自家子嗣也是太过宠溺了。咱们在这里待够一两个时辰,天亮后就回去交差,想必那纨绔也怪罪不到我等的头上。”
牛守备将水囊自马背上取下,递给了关游击。关游击也没客气,拿起来,‘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这短须壮汉见年轻的上峰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心中高兴,继续开口道:
“关游击,您是京城来的,有背景。若是有机会啊,还是别在孙刺史手底下干了,他家那纨绔太难伺候。在东方大都督手底下当兵好,从不折腾咱们这些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