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时第一次见面，我研一，他大四，我们约在学校的咖啡厅。他戴着眼镜，穿着蓝色卫衣，白色长裤。左手腕上有一块黑色的手表。注意到这个是因为他的表是米寻子家七夕限定情侣表的其中一款。我看着左手腕上的另一只白表陷入了沉思。
每次我和他视线对上，他都是一副很拘谨的模样。我们聊了寥寥几句，我便直言我对他没有兴趣，只是妈妈再三要求一定要来见他一面。我不打算谈恋爱，不打算结婚。他的视线隐在镜片后看不清楚。
正当我准备离开，他突然叫住我：“等等，其实我也差不多。”
我回头等待着他的下言。
“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就假装在一起。”
我看了眼他，人小鬼大是吧。
“没兴趣玩过家家。”
我眯眯笑看着他。
当我转身准备走了，他突然又冒出一句：“你不是租房子住？我这房子不错的，来租吗？”原来是个推销是吧。我摸摸下巴看向他，刚好房子快到期了，不错的价格确实也可以考虑。随后我便以市场价一半的价格入住了他的小阁楼。也不是他不大方不租别的房间给我，主要是我本身很喜欢小阁楼，总感觉这片阴暗低矮的空间充满了安全感。
现在静静地看着齐枕梦，发现他变化很大，也或许当时他隐藏了本性。失去了眼镜的遮挡，他一双锐利的眸子亮晶晶的，唇色很淡，绀黑挑染，右耳上有一个豁口似的伤，明明是差不多的休闲卫衣长裤，气质却恍若两人。齐枕梦好像觉察到我的目光，向我投来一个安慰的微笑，一瞬间又恢复了那个傻傻单纯的样子。我撇撇嘴移开了目光。
到医院之后齐枕梦一直在对医生问东问西，医生嫌不耐烦就让他出去待着。他不乐意地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等到诊断室只有我和医生的时候，医生突然问：“你这是什么伤了？脑袋上没有伤口。”我愣了一下，头上皮开肉绽的感觉依旧如此强烈地存在着。可当我摸上我以为的伤口时，皮肤确实是一副安安稳稳服服帖帖的模样。
又来？小的时候我的伤口也很容易，消失。不是好了，就是消失，疼痛依旧存在。小擦小碰还好，一旦是有出血的伤口消失，这疼痛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形成阵痛，连到心脏和双眼。
我从来不来例假，医生也检查不出为什么，所有器官都显示良好，但卵泡就是无法成熟。各种激素也打了个遍，仍旧无济于事后也就不折腾了。
在这些年有意的小心谨慎，不接触尖锐物品之下，我很少受伤。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不会再对我造成困扰，小时候都是自己的错觉。但这次一看，并不尽然，只是我保护得不错，没有再流过血。这次这伤口出了这么多血，估计得挨上好久。我无视了医生的关心和困惑，说了一声麻烦了便向外走去。
一开门就看见齐枕梦手插在卫衣兜里，倚在墙上闭着眼假寐。睫毛投下一片剪影，连眼睑都透露着疲惫。他听到响声睁眼，看到我后眼睛亮了起来，一扫之前的困顿，看着我的伤口，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眨了眨眼，打起精神对他说：“没啥事，请你吃饭！”齐枕梦还是不放心地看着我，水亮亮的眸子透露出一些不解。我礼貌性地弯起唇：“等下吃饭的时候你再问。我先去洗下脑袋上的血。”他开口，嗓音有些许干涩：“那我先去开车。”我点点头，便自顾自离开了。
医院的卫生间很干净，头顶的灯发白，惨亮地照着镜子。我打开水龙头，准备撩水来洗血。但当我看向镜子后，我愣住了。即便有一些头发的遮挡，我也能很清楚地辨认出我的“伤口”正在冒着汩汩的黑气。水龙头的水愈发急促，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那股黑气迅速占满了整个房间。
镜子中我的脸隐蔽在黑气里，黑气中隐隐约约有红光闪烁。但在镜子外却是一片清亮，在镜子处形成一道垭口，将两个世界斩断开。我晃了晃脑袋企图赶走这种幻觉，镜子中的我却没有任何动作，定定地站着看着惊慌失措的我。“她”慢慢咧起嘴，展露了一个微笑。
就在我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镜子里的我时，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突然响起，尖锐的声音将我的思绪一下拉回，我冷静下来，皱起眉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很快，有医务人员拎着灭火器赶来，看到就我一个单独站在正中间，有些异样地看向我。可能以为我在里面抽大烟把警报器误触了。一个提着梯子的医务人员上去把警报器关了。镜子内已是一片乌黑，什么都看不见。我将水龙头关掉，双手支在盥手台上看向镜面。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姐姐拍了拍我的肩，安慰似的看着我。我向她挤出一个笑。正当我准备解释我无法解释的警报器响声时，他们已经急匆匆离开，重新投入治病救人了。
我再次看向镜子，这时我才发现镜子里的我已经狠狠贴近镜面，面目狰狞，其余部位埋在黑气中。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她，她怒视着我，似乎开始喊叫。我被她盯地混身不自在，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这个卫生间。
换了一个卫生间后没有再出现这种状况。清洗好伤口，和齐枕梦汇合后随便找了一家五方寨。里面玲琅满目，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粽子。我和齐枕梦随便找了个位置，点了一份外婆饭。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我外婆，也就是奶奶。奶奶做的饭很好吃，除了盐她从不用其他调料，各种各样的食材互相成就，又鲜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