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就像白昼里的夜莺，不合时宜地害怕着未来。
齐枕梦很快就回来了，带着几份饭菜。他假装无事发生，很自然地把小桌放上，给我盛好。介绍起他挑的菜：“番茄炒蛋，玉米排骨汤，还有你最爱的芹菜。”我掰开一次性筷子，给他也盛好，笑着说：“你不是不喜欢吃番茄。”说着自己都愣住了，气氛有点凝滞，倒是齐枕梦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因为你喜欢，我慢慢也喜欢了。”
他耐心地将我的袖口叠起，我看着他翘起的头发毛忍不住弯了嘴角。他感觉到我的笑意之后耳根子又红了起来：“快吃饭，等下带你去看你想看的东西。”我用筷子戳戳牙齿，歪起脑袋看向他：“对了齐枕梦，我们之前怎么在一起的啊？”其实我不太相信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我对于情侣这种身份非常有排斥。
他倒是确有其事地停下了筷子，看了一眼好奇的我后有板有眼地答道：“我追你，你同意，就这样。”随后继续扒饭。我狐疑地看向他，又提出第二个问题：“那你喜欢我什么？”
齐枕梦给我的碗里添了一些芹菜，抬起头来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我喜欢你就好像是天生就会的。”
我不相信，但还是嚼着米饭听他讲着。
“不过我一直记得一个画面。当时我考试出来，过走廊的时候看到你拿书本遮着太阳一个人走着。”他的耳根子红灿灿，嘴里却很认真，我被他的目光灼到，眨着眼睛浅笑道：“噢～一见钟情啊，那不都是见色起意吗。甜言蜜语倒是蛮会说。”他原本想辩白几句，但是不知怎么没有开口，而是继续安静吃饭。
他收着戾气，乖乖巧巧，但我很清楚这并不是他所有的样子。或者说这并不是他真实的样子。如果我们真的是恋人，他为什么要在我面前伪装呢。我藏起这份疑虑，也啃起饭来。
安静度过了余下中饭时间后，齐枕梦帮我办理了出院手续，他似乎也明白住院对我一点用都没有。坐在汽车后座，我还在试图回忆，但确实脑袋空空，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心脏隐隐作痛，但还能接受。齐枕梦似乎心事也很重，给我放一首缓解疼痛的歌之后一直沉默着开车。熟悉了疼痛之后，我的意识慢慢变得迷迷糊糊的，困意一阵一阵地袭来。就在这个时候，齐枕梦说道：“我们到了。”
我睁开眼向外一瞅，这里是，我们学校荒废的剧社？我产生了一种很难耐的感觉，这感觉穿刺着我的神经，手臂上的青筋无法克制地迭起。我压抑住内心的不适看向齐枕梦：“怎么来这里？”
研一的时候，我们专业有个学妹在话剧社，当时他们举办了一场比赛。学妹知道我以前有话剧经验，邀请我去演一个小角色。没想到临近快比赛的时候她生病了，一定要我去替她那个角色。学妹的角色蛮重的，时间急迫确实也叫不到人，我就答应顶上。
那是一个血兔子的故事。主角兔子天生有血红色的毛发，因此受到其他白兔子的歧视和排挤。学妹在其中扮演一只拥有姣好容貌的雪白兔子，也是带头贬低血兔子的霸凌者。本身这个角色挺好发挥，尽情飙戏就行。所以我记了台词之后也没有太多问题。
但就在那天比赛进行到倒数第二幕，我扮演的雪兔子耀武扬威地举起双手，蔑视着倒在地上的血兔子时，本该落下的帷幕，变成了四肢捆绑的学妹。她的双臂和双腿被细线缠绕呈大字型，全身赤裸被血覆盖，双瞳瞪出，眼白在一片血色中分外醒目。观众惊呼尖叫，我一回头就直面了她几乎不成人形的脸。当时仍在戏中的我第一想法居然是：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血人，也难怪别人歧视吧。这种可怕的想法也让我自己感到战栗。
那次是我们学校最后一次举办话剧比赛，这件事引起了各方注意，凶手至今仍未抓获。话剧社也因此关停。我们心理老师对我进行了两年多的心理疏导，直到我研究生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