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化妆间出奇地低矮，也是灰尘密布，有的角落已经挂满了蜘蛛网，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我点起灯，暗黄的灯闪烁了几下，批次啪啦地亮了起来。看清里面后我心一惊，远处似乎有个人背对着我坐在椅子上。那人似乎在梳妆，乌黑的长发垂于腰际，保持着歪头编发的模样。
我大着胆子一步步向那个人走去，内心一直喊着“反正我马上就会死，反正我马上就会死”。到了人影背后，我看向他面前的镜子才发现这又是个栩栩如生的人偶，他画着很浓很艳的女妆，但仍然无法遮掩他脸上如沟壑般的皱纹和他宽大的骨架。他身段极佳，脊梁笔直，即便露出的一截手臂已布满了老年斑。
人偶没有眼睛，歪着头对着镜子在给自己编发，他的一切都如此逼真，就仿佛点上眼睛后他就会继续专心致志地完成自己手上的动作。我看着镜子里我的哭脸面具和他微微带笑的唇角，突然有点喘不上气。我移开视线，去看别的东西。这里加上人偶的化妆台总共也是九个，也是只有一个更衣室。但是好多化妆台的镜子上都被口红写了大字，抽屉里塞满了废报纸，快撑爆了，溢落在地面上。
我一个一个镜子上的字看过去，从左至右分别是：
爱当小白脸就当个够。
活该被剃头。
你该死。
贱种，偷别人婆娘死全家。
你去死啊！你怎么不去死啊！
最后一句情绪明显很激动，字迹及为潦草，镜子也有砸裂的痕迹，几乎难以辨认。我看了看人偶的背影，翻找起化妆台的抽屉。那些报纸全都是同一张，一份千禧年九月九的梧桐日报。我看到这个日期下意识蹙了蹙眉，随后简略看了一下内容。头版刊登着：梧桐大剧院惊现八具男尸。整件事大概是剧场演员起了内讧，其中一个把另外八个全宰了。我背后一凉，不禁又看向那个静静梳妆的人偶。我心生惧意，准备还是先出去调查别的，等会儿再和齐枕梦回来一起调查。
我麻利地溜出了化妆间，发现齐枕梦就在门口，单膝跪在地上好像在检查地板。看到我出来，他招呼我，打开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字后给我看：“这里有暗门，可以通往地下。我先下去，等一会儿如果没事就闪手机的灯，你再下来。”
我点点头，紧张地盯着他掀起那块板子下去了。没多久，底下的齐枕梦开了手电筒简单检查了一下，便开始闪灯。我开启手电筒，一溜烟儿顺着楼梯窜下去了。
底下空间窄小，只有一张简易的小床，一个摆满着道具和服饰的架子。难道是备用存储室？我好奇地举着手机照向四周，这时才发现四周墙壁全是镜子。这种铺天盖地的监视感和禁锢感让我骨头发毛，一只手下意识攥住了齐枕梦的袖子。齐枕梦却马上将我甩开，也不管我的错愕，自己一个人顺着楼梯上去了。我愣在原地，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我默默抱住胳膊，努力抑制住泪水和颤抖。等过了很久，我才缓下神来，继续检查这个地下室。
灯光照射到小床后，我发现床上似乎被大片血渍一样的液体浸湿了，枕头上也溅满了，我越看越心惊。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一看，发现被子下的床单也满是红褐色液体状污渍，一个黑色带着倒刺一般的项圈显露出来。我忍着恶心将项圈拿起来，在手电筒的照耀下，我看见一串数字“9713”和一串有些缺失的字符。我想了想，准备拍张照片，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伏檀给我的那张纸，他当时好像写了点什么。我赶紧找出来一瞅：“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什么东西？怎么和齐枕梦一样搞这种文绉绉的东西，我理科生啊喂。我把纸片翻来翻去，又掏出钢笔在灯下一照，钢笔一侧居然刻了一个名字，一个我从来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名字。
乔挽危。
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