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电梯后，我循着还残留的意识向内走去。十一楼的大厅内很亮堂，空旷到寂寥。我压抑的哭声遥遥地从那一端传来。我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可是我已经没有心力去调节了。公演那天残忍血腥的画面，已经成了我难以抵抗的梦魇。少女躯体呈屈辱的姿势被千百个镜头注视，冰冷的灯光下，黑色的浓雾里，她凄厉的哀求仿佛近在耳畔。
心宁……
葬礼上我见过心宁的妈妈，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猩红的唇瓣称得她的脸色愈发雪白，纤细的身影在微凉的风中茕茕孑立。她神色冰冷，对于来往安慰她的亲戚朋友视若无睹，但美艳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微笑。她突兀地剃去了长发，头上细细碎碎的小黑发显得她更为阴郁。
我看着墓碑上心宁的照片，只觉得如此陌生，她长这样吗？这真的是她吗？她真的是这样的吗？黑白的照片上，她目光沉沉，最长的头发堪堪到肩，淡漠疏远的模样和心宁截然不同。
她不是心宁。
心宁没有死。
她没有死……
我在墓碑前跪倒，双手捂面流着泪，任由人来人往，人去人散。
物来顺应，事过心宁。
“我不求学姐想起我时，像想到齐学长那样开心快乐，只希望学姐想到我的时候，能没有忧虑。我愿意为学姐做一切事。”她的眉眼少见的认真，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只是笑着说：“学姐不用你做事，你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就行了。”
她倒是像接下了什么任务一样，郑重地点点头：“要是这是学姐的想法，我会好好完成的。”
我当时被这小孩严肃开玩笑的模样逗乐了，把她的头发都揉乱了。她却笑意灿烂地看着我。
回忆翻涌而来，我像被浪踢翻的小鱼，仰着身子在水中窒息溺亡。
被淹死的鱼……
被胡萝卜杀了的兔子。
我用力捶了捶脑袋，不管现在什么情况，当务之急是找到齐枕梦逃离这个地方。很多事情不是愧疚和后悔就可以解决的。
我强打起精神向内走去。我明白这里还在我的意识空间内，因为我并不了解这位大师的作品，所以我对他的印象几乎停留在空白。整个大厅空空落落的，只有几个角落放了几幅山水画。还是以前我见过的名作的改动版。很符合我对大师的通常印象。
最右边开了一扇小门，很强的光线从里面照射出来，很是刺眼。越看向那扇门，我就越觉得四周陌生，整个房间在慢慢扩大，无数人影快速穿梭着，掠过我，透过我。此时我心中已有定论，这扇门后就是真实的世界，我要回去直面一切了。
我没有伸手去挡，逆着这夺目的白光大步踏入，这次我要用双眼好好看清所有的事。未来到底是怎么样的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认清现在和过去。
穿过小门后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回到身上，只有脸上轻微的刺痛和崴到脚踝的感觉。衣服也依旧整洁干净。我注视着袖子上的小小蓝色纽扣，若有所思。不远处人声鼎沸，好像有人在争吵着什么，展馆里的画也凭空出现了。我没有理会，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电话。
电话那边没有人接，铃声越来越慢，我心中不好的猜测逐渐成型。难道那个人说的是真的，阿梦被关进了照片里？可是照片怎么关人……当我发现我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荒谬的事的可能性的时候，不禁自嘲出声，真的快被最近的事情折磨疯了。
我翻了一翻未接来电，发现了之前接线员给我留下的电话有多次记录。我迟疑地点了回拨，接线员甜美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女士，刚才您那边出现什么状况了吗？我给您打了多次电话您都没接。”听到这儿，我急促地问道：“我们中间没有通话过吗？”那边的声音顿了一顿：“没有女士，我一直在等待着接听您的电话。”
“请问你和物业通过电话吗？我和他们打过电话，但他们一直答非所问。”我没说出口，他们到后面时那种几乎诡异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