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的食物并未第一时间交予温栩烟，虽说时间短，但按照他对对方的了解，强行去送肯定会被拒绝。
他要耐心等个机会。
修长的手指转动水笔，笔尖在纸张上氤氲出浓郁的黑点，司起随手画一个对勾。许是他用力过猛，纸张破开小口，撕裂的声响引得温栩烟侧目。但他的好奇心只存在一瞬，又飞快收回。
当司起去看时，只能瞥见任务目标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书堆里，一点一点的，像什么有趣的小玩具。
只是小玩具不会饿，温栩烟会。
晚自习过半时，司起面前的习题册已经翻过三页，他无聊地眯起眼，意识正欲飘远时，耳畔传来了细微的肠鸣声。
终于让他等到了，他需要的机会。
司起直起身，随手翻出一道题，水笔转个圈，小心翼翼地越过两人之间的分界线，试探着蹭了蹭温栩烟的袖口。
少年人被微小的动静吓了一跳，双眼睁大，缩进角落。
“什么事。”
温栩烟慢半拍反应过来现任同桌是谁，略感尴尬地摆正姿态。只是他的肚子不太给面子，正是关键时刻，又小小地叫了一声。
温栩烟连忙按住腹部，试图用暴力进行威胁。司起一错不错地将眼前的场景收入眼底，他没有点破，只是默不作声地将习题册向前推了推。
“有道题。”
司起欲言又止，求助的目光投向任务目标。温栩烟上下打量他，许是在确认什么，良久，慢慢向他的方向挪了一点。
他的视线落到习题册上，头顶的白光落下，在他的发顶打上一圈浅淡的光环，司起直直盯着，无声叹口气，随手又笔尖圈了道题目。
他没看具体的内容，圈出的题令温栩烟狐疑地瞥他一眼，犹豫两秒才压低声音小声询问，“确认是这道吗？”
司起察觉他的怀疑，又圈了两道，“够了吗？”
温栩烟的话被堵进喉咙，吃瘪似的埋下脑袋，摸出白纸乖巧地写解题步骤。
见状，谢长情笑了下。
【别太凶啊】
很明显本次的任务目标是个纸老虎。
司起侧目，回忆方才的动作，告诫自己下次注意。
旁侧，温栩烟将写满解题过程的白纸推过来，行动间同司起保持一定拒绝，仿佛碰到他就会倒大霉。
司起不以为然，接过纸张看两眼，清秀的字迹赏心悦目，但他担忧温栩烟的肠胃，从头到尾是扫一眼便将其放到一旁。
“写得很好。”他的语气宛如评价课业的老师。闻声，脑海中的谢长情连忙提醒，司起话音一顿，强行多了几分别扭的感激，“我看懂了。”
“很感谢你。”
此话一出，谢长情抚额长叹，他认可司起的想法，但实操和想象完全是两码事，好友的一举一动都令他看不下眼。
司起毫无察觉，稳定地将事件向所想的方向推进。他用红笔字在解答步骤上打圈，用更细致的举动获取温栩烟的信任感。
少年人轻声讲述对题目的见解，温栩烟明显不适应地僵在原地，但见司起没有其他过分的行为，抿紧唇，拉近了一点彼此间的距离。
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有所好转，后排的窗外吹进晚风，抚平了温栩烟紧皱的眉头，不知不觉中两人重新融进晚自习的场景，当温栩烟的胃里再次传来饥肠辘辘的肠鸣时，司起自然地放下笔，略感歉意道：“抱歉，是我忘记了晚饭时间。”
他将问题圈揽到自身，忽略了晚自习之前的晚饭时间，主动掏出背包中提前准备好的盒饭。
“感谢你为我解答。”司起神情淡淡，双眸宛如深潭，温栩烟从中感受不到任何恶意。
他拿笔的右手顿在半空，许是有点不知所措，目光下意识避开司起。
少年人多少有点了解其中的别扭，掏出另一份盒饭，强行替温栩烟答应。
“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害怕在上晚自习时用餐？”司起收回目光，只是将盒饭放到两人中间，见温栩烟依旧没什么动静，又补充道，“我自己难免害怕。”
话音未落，脑海中的谢长情狠狠“呸”了一声。
算他白担心。
恋爱蠢货有自己的恋爱方式。
司起掀开盖子。在此之前背包从未打开，盒饭依旧温温热热。饭菜的香气在后排弥散，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回头观望，同司起对上眼，顿时被少年人凶巴巴的眼神吓了回去。
“一起？”
司起发出最后的邀请，观察许久的温栩烟终于开口，嗓音软软细细，被风卷着，没了初见时的冷漠。
“谢谢。”
司起弯了弯唇，自顾自地塞两口，末了，他想起什么，摸出从小吃店买的奶茶和小蛋糕，一股脑堆进温栩烟怀中。
“凑单买的，太甜，我不爱吃。”
温栩烟愣住，倒是没躲开，只是面对他人的好意，他无所适从。
见状，司起快速扒两口，盖上盒饭的盖子，捞起背包起身就走。
“我先回家了。”他怕再晚一步，今天的努力就化成泡沫。
他不能给温栩烟拒绝的机会。
温栩烟明显想到了这一点，右手快脑子一步抓住新同桌的衣角，浅色的唇动了动，支支吾吾地憋出两个字。
“奶茶和蛋糕，不要。”
司起空出一只手，在对方坚定的目光中，贴近他的手腕，明显要碰到时，他听到了温栩烟吞咽的细微动静。
他在紧张，或者说害怕？
司起猜不准，他只知道任务目标尚且没有拒绝，他试探着，圈住了对方的手腕，不同的体温相撞，他只感受到了凉意。
温栩烟的体温比常人低。
司起如此想到，还不令他多想，温栩烟猛地将他的手甩开。
“不要碰我。”温栩烟下意识说道，说完自己都怔了下。
他许是没料到自己会如此。
司起不再停留，指了指奶茶和小蛋糕，转身就走。
“明天见。”
他的话和背影一同消失在教室后门。
温栩烟坐在位置上，从窗户缝中闯进的风将他的脸吹得发麻，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回神。
教室中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了，他抬头，时间走到了九点半，距离学校关闭只剩半个钟。
马上要离开了。
大脑下意识传递给温栩烟如此信息，他动了动手腕，肢体上的轻微僵涩感令他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已经维持一个姿势很久了，久到忘记了他依旧端着盒饭。
他应该还饿。温栩烟塞了口饭到嘴里，不知怎么了，筷子不是很好用，在嘴边戳了好一会。
“都凉掉了。”但还是很好吃。
温栩烟一口口吃完，饭菜的香气在口中爆开，他却觉得有点食不知味。
他有点怪怪的。
温栩烟盖上盖子，视线聚集到指尖。他皮肤很白，指尖透粉，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盖末端有小小的白色月牙，此时月牙微微颤抖。
他的手在抖。温栩烟发觉这点，强行按住手腕，可无济于事，他的手依旧抖个不停，甚至耳垂开始发烫。
他是发烧了吗？
温栩烟试了试额头的温度，依旧很凉，他却觉得内里已经滚烫。
不管了，他要先回家。
温栩烟动作匆忙，将奶茶和小蛋糕揣进背包。出座位时，体内的滚烫感更重了，他身形不稳地踉跄一步，重新站直后飞快环视四周，佯装无事发生拎起塑料饭盒走向教室角落的垃圾桶。
垃圾桶内空荡荡，一眼望去只有一包皱巴巴的纸巾。
是新同桌送他的纸巾。
温栩烟嘴巴发干，他不自觉抿了抿。此时班里的最后一个人也从前门离开，白日热闹的教室只剩下他和寂静的书本。
看来要由他来关灯了。
温栩烟弯下腰，将饭盒放在垃圾桶底端，指尖掠过纸巾时，睫毛颤了颤，等他回神时，手里已经多了包纸巾。
封口被指尖抚平，黑色的小熊皱巴巴地笑着，温栩烟眼眶发热，抬手按下后墙上的开关。
他骤然舒口气。
可不过多时，指尖的颤抖越发明显，他忍不住借助窗外微弱的光去看，没什么异常，唯一的特别是这里曾被司起碰到过。
不只是指尖，还有手腕。
只是碰一下，感觉怎么会如此明显。
温栩烟思维发乱，像是塞了毛线团，不停地晃过回教室时，被新同桌困在狭窄臂弯里的场景。
他怎么了。温栩烟反问自己。
身体的异样愈发突兀，他克制不住蹲下身，呼吸微微急促，胸前的衣物被指甲抓得凹陷。
他变得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