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皇上要来辽州了,”
深不见底的河渠中,几个劳工直起了腰,踩在有些松软的土坡上,
自从朝廷开渠,好像老天都在相助,一锄头下去翻起一片土,愣是看不见一点儿石子,开工停雨,停工开雨,挖渠比锄地还轻松,
“那谁还不知道啊,咱这条河都快挖通了,皇帝不得过来看一看,”
到了饭点儿,三三两两的沿着层层叠叠的木梯爬升,一阵清风吹过,才算是重见了天日,
“还有还有,听说朝廷要给那位齐大人修庙,然后被拒绝了,”
河渠底部始终铺着一层阴影,哪怕是正午的太阳都不能驱散,抬头望去,两岸夹着青天,好似井底之蛙,
楚青盘于擎天柳木之上,吞吐着四周的灵韵,就像赤明居于东山将林子染上赤红,如今的桑河可以说是地上泽国,周围水气澎湃,鱼戏空中,畜入既亡,
天上云层波澜,好像酝酿着一场倾盆大雨,
楚青神魂中灵光闪动,预兆着接下来的不凡,
“恭迎老先生回乡,”
朔县简陋的城门外,县令带着府衙里的官吏操办好衣装,拱手等着这支看似平平无奇的队伍,
十多个精壮的汉子护着中间的一架马车,背手搭着刀柄,神色警惕的望着四周,
“吱呀,”
木轮轻响,老马听话的停下脚步,打了个喷嚏,
“先生慢点,”
辽州牧神色紧张的虚浮着一旁的老人,又想用力,又怕把老人那细若枯枝的胳膊扳断,
“我还没死呢,”
齐通回了一句,声音中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但咬字十分清晰,
在一团人紧张的注视下,一根黄木拐杖点着地面,枯瘦的双腿一点点的挪动,最后踏踏实实的站在了地上,
“嘘,”
四处都是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老头子如今我也七十三喽,”
齐通点着黄木拐杖颤颤巍巍的朝着这座陌生的故乡前进,
朔县县令一群人在旁拱手,注视着这位年逾七旬的老人前进,
“我当年离乡,在那曲江渡口上碰见妖物作乱,船也翻了,书也没了,废了好大的劲才和同船的一个家伙上了岸,”
跟在身侧的人都屏息静步,听着这位文正公回忆往事,
“那家伙说给我算了一卦,说我这辈子必定飞黄腾达,”
“你们看,算的准吗?”
州牧和县令不做声,周围的随从就更不敢多言,
小巷未改,砖瓦青石抵住了风雨,磕磕绊绊的记下了过隙白驹,晃晃悠悠的走了一圈,从天亮走到天黑,又从天黑走到天亮,
世家是外来者,在楚青的地盘上作战,可不能浪费了这份地利,
登天道善于借势移运,楚青问无尘准备秘法,却被告知无需如此,
“势不足需借,运不足需取,龙君之威,无需行此小道,”
只能说,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的,
楚青立于云端,仔细看着这周围愈加诡谲的气运变化,
修建河渠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这么多年过去,督工的五千兵马也换过了不止一次,分散在各郡之中,而现在,随着工程的完工,这些兵马也逐渐收拢,打起了大旗驻扎在了朔县外,
兵戈煞气凝成黑虎,威慑四方,城外的野妖,城里的老鼠白老一早就跑的影儿也没了,
这条河渠,修了大概有十多年,足以让一个普通农家百姓两代完成交接,开头是老子挖的,结尾是儿子挖的,
“圣旨到,”
踏着急促的马蹄声,一群衣裳飘扬,头戴赤冠的太监举着圣旨皇书高喊,伴着扬起的尘土就闯进了城内,
“辽州宁阳朔县人齐通,忠孝两全,智勇超凡,德牟天地,道冠古今,今,特封其为文正侯,入太庙,享万姓祭祀,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辽州宁阳朔县人齐通……”
赤冠太监也不管周围人能不能听懂,一路边骑边嘴里大声喊着,
齐通的老家被那场莫名奇妙的大水淹的一干二净,只好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住进了县衙里,辽州牧也未曾离去,一直守着这位老先生最后一程,
虽然早有齐通被封文正的传闻,但当圣旨真正来到眼前,辽州牧还是感到一阵心跳加速,
这可是文臣的最感荣誉啊,
“咳咳,”
齐通捂着口鼻走了出来,民间传闻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身体明显弱了不少,不时吐出一口口的黑血,
金丝卷帛被赤冠太监恭敬呈上,落到了骨节分明的大手里,齐通两只手沾着血污,暗色顺着纹路一点点滴落,
“启禀文正侯,圣驾北上,不日便可到达,”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们都下意识的动了动喉咙,五指无意思的捏紧,
“哈哈,”
“看来老臣是等不上殿下了,”
齐通咧着仅剩的大牙笑笑,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提着拐杖,晃悠悠的走回了身后的大堂,
一口量身定制的红木棺材打开,里面是素白的内衬,缀着点点金边,棺盖上有云纹缠绕,墨竹横生,朴素无华,十分淡雅,
案台上有清水湿布,台烛香薰,和一套整整齐齐寿服,仿儒生模样,古朴大气,
齐通将沾了血污的圣旨用清水冲洗,又用台柱烘烤,褪去了污垢,
“小陈,更衣,”
州牧动作迟疑,看着老人严厉的眼神,还是上前给齐通换上了寿衣,
齐通着青色寿衣,抱着金色圣旨,一点一点坐到了棺材内,仰头看着屋梁,好似在等待什么,
“起棺,”
衙役们不敢反驳,抬着红木棺材来到了院内,云海翻腾,暖阳耀眼,
“我看到了,”
老人的喃喃细语令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汗毛不由自主的打着冷颤,
“衔烛耀幽都,含章拟凤雏。西秦饮渭水,东洛荐河图。
带火移星陆,升云出鼎湖。希逢圣人步,庭阙正晨趋。”
“乃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