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封疆也是血肉之躯,肉体凡胎。他也会受伤,也会死,也像寻常人一样,从活生生的人被焚成一抔灰。
心里像是骤然空了一块,独孤遥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她抬袖掩面将酒液一饮而尽,匆匆换了话题:
“察合台历来以骁勇善战闻名天下,可汗骤然与舜国停战议和,可安抚得了国内子民?”
“打仗打得久了,都会厌倦。”萧悲迟说,他顿了顿,叫住上前为独孤遥添酒的婢女,“——给殿下换成解酒的果汁。”
失去视力的人,听觉都异常灵敏,独孤遥笑起来,倒是任由婢女给换了:“大汗是细心的人,大妃娘娘可有福了。”
“还未娶亲。”萧悲迟说。
电光火石间,独孤遥突然想起那日在内帐里走出来的岑云夜。她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全心全意称赞道:
“那日见过岑将军,确实是令人过目不忘的精彩人物。”
萧悲迟似乎被噎住了,白绫下,那双眼睫弯弯,既有无奈,也有好笑,“孤与岑云夜不是殿下想的那种关系。”
“呃?”独孤遥顿了顿,耳朵火辣辣烧起来,“不,不是呀?”
“他已经娶妻生子了。”萧悲迟轻咳着笑起来,“那日只是岑将军碰巧去议事。”
独孤遥匆匆灌了一杯果汁,掩饰自己的尴尬,又笑着打圆场,“那大汗也不能耽误了,成家立业,后宫有人才稳当。”
“娶过亲了。”萧悲迟随口道。
“是吗?”独孤遥马上问,她到底是年轻,提起家庭就兴致勃勃,“几房妃子?几个孩子?”
“只有一个妻子,已经和离了。”萧悲迟淡淡笑了一下,神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没生下来。”
独孤遥顿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捅到了人家的伤心事,忙道歉,“是我失言了,大汗别往心里去。”
萧悲迟轻轻摇头,“旧事而已。”他淡描轻写地转开了话题,“殿下呢?”
“本宫?啊,有个儿子。”提起阿衍,独孤遥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正是顽皮的时候呢。”
萧悲迟苍白的指尖微微顿了顿,他低下头,“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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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得要命。
独孤遥睁开眼,月白的帐顶,是在她自己的王帐里。
她已经不太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北疆的酒轻薄,后劲却也足,后来她似乎醉得不行,隐约有人扶着她坐上马车,那双大手冰凉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