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17层到了”
“电梯来了，嗯，再见”
走进电梯，公司logo的LED灯牌白光有些晃眼，外面卡其色OL套裙，挂着浅蓝色工牌的女子，职业微笑在电梯门后快速隐去，。
电梯和这座办公楼都颇有些年头，播放广告的显示屏是后来改装上去的，也就比Pad大点儿，放着招商广告，轿厢两侧广告上，一边是当红流量花旦代言的燕窝，一边是因为劳动综艺翻红的男歌手代言的湿厕纸。
只有F1和B2的按键亮着，一男一女站在电梯门两侧，高峰习惯性地退到轿厢后部，换了个松弛的站姿，微倚在后壁上。
男子约莫40岁，一身深蓝商务西装看起来就价格不菲，身材匀称保养不错的样子，没有啤酒肚，发际线也还不用担心，配上隐约的酒精和呕吐物气味，精致中透着一丝潦草和不协调，应该是宿醉刚醒。
西装男正在听微信里一条条的语音消息，可消息播放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新消息出现的速度。
一条条长语音夹杂着一些文字，不间断的嗡鸣声混让人侧目。
年轻女孩深蓝贴身牛仔裤小白鞋搭配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青春的曲线，搭配利落的齐耳短发，有些日式风格。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看高峰一眼。
掏出手机看一眼锁屏时间：“12:29”
“好饿啊！怪不得下行的电梯里没几个人，估计都已经取完外卖上楼了。”
手机锁屏上，黄婷婷正向着他奔跑，眉眼间的笑已经满溢出来，嘴角却带着些许羞怯而微抿着，鹅黄的齐膝裙，裙裾飞扬，马尾雀跃，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大四他去接外出实习回来的黄婷婷时抓拍的，她从大巴车上下来，甩下书包就向他奔来，行李箱都没取......那时自己用的千元机，像素不高，却格外的有氛围感，颇有些最近流行的CCD卡片机风格。
“叮，9层到了”
9层电梯厅的灯光低调略显昏暗，亮度也低于电梯轿厢，高峰不由得抬头看去。
走进电梯的是个明艳的女子，红色长裙刚刚过膝，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华伦天奴款式的高跟鞋，大波浪长发，一般人驾驭不了的大红色口红和淡淡的裸妆。
女子高挑傲人的身材和美丽的容颜，光芒四射，要照亮这略显破旧的电梯，让高峰和年轻女子短暂地转移了注意力，而西装男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
电梯门合上，两人都收回目光，高峰看向手机，锁屏提示有2条应用通知，2条微信信息。
“9:34您的订单[京东京造JZ99.....]已配送完.....”“新买的机械键盘到了”
“科技热点:中国天眼FAST已发现740余颗新脉冲星......”“抽空再重温一下大刘的《超新星纪元》？”
“11:55婷：面试顺利不^_^”
“12:19婷：什么公司，面试还会拖到饭点啊！”
嘴角不由得翘起，正准备回复消息，高峰心头一颤，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楼层显示，6刚好变成5。
感官开始延伸扩张，声音、气味、触觉...世界，又一次，在高峰的面前变得不一样了。
眼睛微微颤动，围绕着视线焦点那个红色的“5”，仿佛加了一层鱼眼镜头，楼层数字的红色晕染了整个视野，眼睛看到的事物向着奇怪的比例发展，大和小的概念开始模糊。
黑色信息铭牌上文字刻痕的细节仿若大地上的沟壑清晰可见，字迹尾端金属的毛刺如同斜刺入天空的锥状山峰。
办公室女孩白色T恤上，纤维像一条条蟒蛇纠缠在一起，一根根原本难以看到的动物细毛像雪后大地上的煤堆一样显眼，部分一半灰黑一半白色，部分纯白“养了两只猫？”
平日里注意不到的灰尘，细节展现在高峰眼前，少量的金属碎屑、塑料碎屑、昆虫尸体，还有很多看不出是什么构成，微粒上个别部分还有一层水膜，空调和各种缝隙里冲进来的气流，裹挟着灰尘打着旋儿。
感官继续膨胀。
发丝末端的分叉打着卷儿
皮肤上细密的绒毛在摇曳颤抖，勾勒出气流的形状
毛孔里缓慢溢出的油脂和汗水，一颗颗圆滚滚，质感有些像沥青
由深褐色的“像素点”构成黑色的痣
西装个别部位的经纬线稀疏，应该经历过剧烈的拉扯、
......
视野里被塞进无数的细节，新鲜奇特又让人眩晕，空间感变得陌生，高峰把整个后背都靠紧了后壁。
轿厢和电梯通道的摩擦声
钢缆在轿厢重量下细微的吱吱声
或外粗内虚，或绵绵悠长，或短促轻快的呼吸声
心跳声此起彼伏如擂鼓
“沙沙”血液在奔流
吞咽声“咕咚”
手机震动
衣物摩擦
角落里蟑螂快速爬行，钻进了缝隙
1只蚊子在停在右边海报上，弹动触角的声音清晰地报告着它的位置，1只在飞着寻找降落的机会，嗡嗡声如飞机轰鸣
无数平时听不到的声音细节都被放大，高峰感觉自己的耳朵里被塞进了一万根牙签。
机油
汗水
腋臭
石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