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楼里说着古云中城的戏，云山北麓山脚下，中州城里，一位行商正好走进一家小酒馆。
点了一碗烧酒六个铜板，一碟油焖黄豆三个铜板，摸摸索索了半天，把九枚铜币在柜台上一字儿排开，然后转身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人身材矮小，头发半白，佝偻着背，能明显看出来衣服料子不错，但又饱经风霜，稍显破落穷酸，比如刺绣的铜钱花纹有几处脱线，衣领袖口磨损发白发黄，还有隐约可见的污渍清洗后的残留痕迹。
油焖黄豆是帝国南部靠近云山的地带，一种常见的下酒菜，基本每桌都会要一盘，是用提前泡软的黄豆，入油锅低温慢慢炸透，水份彻底炸没了之后，再泡进大香、小香等香料炸出来的料油里，吃的时候捞出来。
因为去除了水份，又被料油封着，黄豆的酥脆口感，保留一两年都没有问题，而泡得越久，香料的味道也会更柔和，和黄豆的香味相得益彰。
行商刚坐下，刚撸起袖子，酒和油焖黄豆就已经送到面前，都是现成的，费不了什么功夫。
这份组合，是本地小酒馆里的最低配置，点的人也不多，一般都会再要俩下酒菜，至于单喝一碗烧酒，那不用来这里，靠近南城景阳门的地方，那里有卖劣酒的摊子，一枚铜板一碗，没有下酒菜更没有座儿，一口喝完解个馋就走。
可能是老头的这份穷酸，周围有几个人打量了两眼。
掌柜的倒是不奇怪，这老头已经是第二天来了，昨天中午进店，就着一碟油焖黄豆，一碗烧酒活生生喝到了晚上打烊，今儿倒是来的晚些，不过还是最便宜的组合。
咂了一小口烧酒，直接用手捏起一颗油涔涔的黄豆丢进嘴里，嚼了两下，舒坦得轻呼出一口气。
一个时辰后，小酒馆快要打烊，黄豆已经没了，烧酒则剩下一浅底，老头端起一饮而尽，又嗦了嗦手指上残留的油脂和余味，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走出店门的时候，迎面进来一位长相颇为英武的小伙子，一身暗红色劲装，此刻店里已经只剩两桌客人，不知道这年轻男子是来做什么？
行商老头枯瘦矮小，加上佝偻着的背，将要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注，侧身仰头扫了眼对方，那张年轻的脸上，浓而粗的眉，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细线。
继续看了眼年轻男子的背影，视线在对方鞋子上顿了顿，转身继续向外走去，微微摇了摇头。
此刻离着宵禁也只有半个时辰了，刚下过第一场秋雨，出门走到街上有些冷，老头抄起手来，把手都塞进袖口里，本就佝偻的肩膀缩得更厉害，走过两个街口后转身进了一条漆黑小巷，拐了几次之后，推开一扇吱吱呀呀脏兮兮的小门，再也没有出来。
片刻之后，一个丢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男子，穿着一身灰布衣服，缩着膀子，从小门前匆匆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