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所期想看清他的脸,视线却始终隔着一层朦胧的布料,怎么也看不清。
“阿期,这一次不要逃了好不好?你什么时候爱我,我们就什么时候在现实中相见……”
“——不!”
程所期被那声仿佛响到心里的铃铛声震醒,他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腔中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又梦到了这个奇怪的梦……
大汗淋漓中,耳朵里都是自己的心跳声,思绪却突然一怔。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又?
没给他往下思索的时间,那像是要把肺咳出来的动静,估计吓到了旁边的人。
有水递过来给他,程所期也没看清是谁,反正抓过来就喝了一口。
“小娃娃,你还好吧?系不系晕车啦?”
边上说话的人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程所期慢慢缓过来,咳出眼泪的视线里,是沾满灰的车窗,外面倒退着隐藏在云雾缭绕中的翠绿山头。
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响了片刻,最后一个半青半黄的橘子朝他递过来:
“你扒来闻闻,闻闻就不晕了嘛。”
那橘子并不怎么新鲜,看起来放了几天,已经有点蔫吧了。
程所期呆了半秒,还不甚清醒地接过:“谢谢。”
出口的声音哑了几分,他握着橘子低头清清嗓子。
坐在他旁边的热心大哥说着话。
“我第一次来走亲戚也晕车,晓得滋味不好受,不过拐过这个山坡坡,再有两个小时就到南寨了。”
是了,程所期从噩梦中回神,他现在是在开往平义南寨方向,唯一一辆破旧的大巴车上。
“小同志,你系第一次来吧?去南寨做什么?”
盘山路十分颠簸,车上十几个乘客哪怕有闭着眼的,也不像是能睡得着的样子。
那大哥不仅热心,话也多,见他醒了,本着无聊打发时间的心情,就这么跟他攀谈起来。
“我……去支教。”
程所期低咳两声,实在被这颠簸的山路晃得很不舒服,身体一阵阵发冷地拢了拢身上的黑色冲锋衣。
“我就说嘛,瞧你模样就是城里头来的有文化的小娃娃,不然没事咋个会跑到这山窝窝里头来。”
大哥注意他很久了,一听说他是大学生去支教,也没怀疑。
反而笑容更大了几分,热情的在口袋里摸索了好一阵,最后塞给他几颗大白兔奶糖:
“老西好啊,而且你还愿意到这来,是个好人呐!——你吃你吃,不客气嘛,橘子是自家种的,不花钱,糖很甜的嘛,小娃娃都爱。”
程所期好歹也是二十三岁的年纪,大哥却似乎真的把他当成了小孩,估计家里头有弟弟妹妹,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