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说说吗?”洛伦·弗罗斯特询问道。
“是我的祖母。”莉娅抬起头,眼睛向上看去,神情怀念又复杂,“她是个很特别的人,她好像很虔诚,但又总有些古怪之处。她好像很爱我,但有时又让我有些害怕。”
“她总是告诉我说,只有虔诚地遵循神明的教诲,才不会致使自己遭逢厄难。而如果我是个好姑娘,神明会庇佑我的。”
“有一次……我忘了是为什么,但那一次我很害怕,她温柔地安慰我,那是我记忆里最温暖的一次,她把这个交给我,并告诉我说那些厄难不会落到我身上的,因为神明会赐予我好运。”
莉娅盯着那枚铜骰,短促地笑了一下,像是自嘲似的说道:“我戴着它可能只是因为习惯了吧。毕竟,我现在可算不上是个标准中的‘好姑娘’,神明又怎么会赐予我好运呢?”
洛伦·弗罗斯特捻着铜骰在指尖灵巧地翻转了几圈,说道:“或许您选择它,正是因为它看起来与教会最不相干呢?”
莉娅怔了一瞬,她惊讶又迷茫地看着洛伦·弗罗斯特,好像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洛伦·弗罗斯特只是一笑:“人们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安慰与希望,当您并不真的相信那无所不能的存在能够帮助你时,自然也就不愿意遵循他所定制的律条。既然如此,您所信仰的与向之祈祷的究竟是什么,还有什么在意的必要吗?”
莉娅瞪大了眼睛,她结巴起来:“您是说,您的意思是……”
“唔,或许这话在您看来有些大逆不道,但我想您是理解这意思的。”洛伦·弗罗斯特微笑道,“并非神创造了人,而是人创造了神。”
“因为人们需要神。需要这样一个存在来规范举止、传播道德,并且,在遭受苦难时拥有一个能够给予自己继续忍受现在的生活的理由。于是人们虚构了这样一个能够安抚自己心理的存在,这固然源于脆弱,但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既然如此,代表神的究竟是一个符文还是一个骰子什么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莉娅说不出话来,她望着洛伦·弗罗斯特,心中突然生出莫大的恐惧,因为她对此心生向往。就像人们原本不会恐惧一片美丽的湖泊,直到他们发现自己生出想要投身于其中的渴望。
她在那近乎狂妄的观点中,见证了她无法抵御的自由。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像一泓被迷雾笼罩的湖。
“您的同伴应当已经痊愈了,那么我也该就此离去。”洛伦·弗罗斯特却轻轻巧巧地换了话题,仿佛并不清楚自己的话对面前的信徒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又或是对此浑不在意。
他起身告别,高大的身材显出天然的压迫力,优雅的仪态却又将之巧妙地收敛。
在离去前,他问道:“无意冒犯,您现在迷茫的,或许在最开始时,就已经做下了决定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房门轻巧地落锁,莉娅去看过泽尼娅,她的体温确实已经恢复了正常,正沉沉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