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遥远的十六世纪,猎巫将军带着原本属于他的领民,手持火把与武器呼号着焚尽邪恶。
那固然是在伯爵的放任之下成长起来的力量,但洛伦·佛里思特并没有刻意引导。他什么都没有做,背叛是人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无论过去多久,无论迭代过多少辈,人们总是那样的相似。
洛伦·弗罗斯特俯视着他的领地,俯视着早已抛弃、也早已遗忘了他的庇护的领民。灰蓝色的眼睛漠然讥刺。
他是这片土地的领主,与这片天地定下契约,它们从属于他,与他的力量融为一体。风因他的不快而变得更紧,云在天空中丝缕聚集。
洛伦·佛里思特抬起手,浩瀚的力量在天地间汹涌,于是天上的星子一颗接一颗、一片接一片的黯淡熄灭。
天地静默,枝叶无声,仿佛连风也为之凝滞。
当全部星河都熄灭后,狂热的人们终于感觉到了天地间的黯淡,他们下意识抬起头,一眼便注意到了天空中唯一还明亮的月亮。
那圆月是如此的清澈明亮,这光芒几乎要驱逐掉他们内心的不安,让狂热重新燃起。
但厚重的阴云已然凝聚,黑暗逐渐吞噬了圆月,从月轮下方的一角,红铜色的暗影逐渐蚀去明澈的白,最后只剩一弯细窄的钩抱着一轮血色的月,像闪着利光的镰刃挥出一汪晦暗的血。
莫大的震慑在纯粹的黑暗中降临,惊恐的人们丢下被绑在火刑柱上的“女巫”,挥舞着火把逃回自己家中。
罗齐娜感受到捆缚着自己的绳索松开了,她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火堆,猩红的火焰被风劈开道路,只有焰尾撩破了她的衣摆。
凌乱的杂物绊掉了她的鞋子,但罗齐娜浑然不觉般向自己唯一的生路、向深邃的黑暗、向伯爵的城堡跑去。
通往山上的小路早已被杂草与枝蔓淹没,碎石与枯枝划破她的肌肤。黑暗里隐藏着犹如活物的阴影,窸窣诡异的声响让人分辨不出那究竟是枝叶在夜风中的碰撞还是别的什么在嚎叫。
可这些难道比山下温暖明亮的火光更可怖吗?
罗齐娜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进城堡,为她洞开一隙的大门重新在她身后合拢。
城堡的主人端坐其上,垂下的目光冷寂如霜。
她狼狈地扑到在洛伦·弗罗斯特脚下,为隐藏在黑暗中窸窣碎语的阴影瑟瑟发抖。她感受到那道俯视着自己的目光,那其中漠然的意味令她感到寒冷。
罗齐娜想将自己裹起来,但她的裙子早已被扯坏;她想靠近家中温暖的炉火,但那里已经成为她的绝命窟。她□□的脚与小腿上被石子与树枝划破,渗出的鲜血令隐藏在黑暗中的阴影们蠢蠢欲动。
伯爵俯下身,瘦长苍白的指尖延伸着弧度锋锐的尖甲,从她被扯破的领口一路向上,划过她的喉咙,抬起她的下颌,一路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罗齐娜顺着这力道抬头,暗蓝如夜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与祈求。
一滴血挂在洛伦·佛里思特的指甲尖上,他翻转手腕,使这滴血液落入罗齐娜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