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吃错药了?
空气中静默了几秒,白止看见厉沧澜转过身,逗鸟棒在他手中断成两截,碎了。
“难道皇后替嫁就是为了求一死?”
“那也不是…”
“若是有其它更好的法子,臣妾又何必求死呢?”
白止欲哭无泪,小脸皱成了一团,眼下的状况,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难道真当他想死啊!
“朕没想让你死。”
“什么?”
白止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厉沧澜大步朝他走来,伸手将他拥入怀里,一字一句重复:“朕没想让你死。”
白止脑子里的另一根弦也断了,鼻尖被凛冽的清香围绕,搅得他思绪纷飞。
这个味道他在长生殿闻过。
厉沧澜在那儿呆久了,也不免沾染上,从前白止离得近了便能闻见,只是气味很淡,如今被他按进怀里,那气味便更浓了。
他侧了侧头,感觉厉沧澜的手覆在了他头上,仔细揉了揉。
这个拥抱…
还有他方才的那句话…
白止有些摸不着头脑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厉沧澜说:“朕何时说过要你的命了?”
“可皇上方才分明是在问罪。”
白止的声音从底下传来,有些闷闷的。
厉沧澜耐心朝他解释:“难道朕就没资格知晓真正的皇后是何人?朕早就暗示过你,朕希望听你亲口说出来。”
他无声叹了口气,冷硬的面孔软了几分。
要说恼怒,他作为一国之君被瞒在骨里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只是当他佯装问责想吓吓白止时,对方的反应告诉他玩大了。
尤其是听见白止提出的那个烂方法后,胸腔中莫名有些烦躁,硬生生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没他的允许,白止怎么能擅自决定自己的生死?
还是用那样淡然的语气?
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让他留恋的?
“臣妾那也是怕皇上累及我家人。”
“朕没想过要皇后的命,但朕想知道真相。”
“皇后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有相信朕,只有朕…”厉沧澜的语气重了几分:“能护你。”
厉沧澜的声音很温和,导致白止不自觉跟着他的话走,疑惑问:“皇上当真不生气?不是在骗臣妾?”
厉沧澜勾起他的头发,“没骗你。”
“那…无论从臣妾嘴里说出任何事,皇上也不会收回方才的话?”
“自然。”
白止放下心,深呼吸,略去了自己穿进来的事,又添了些,缓缓朝他道来。
说完他等着厉沧澜的反应。
“完了?”
白止如实回:“完了。”
“那皇后呢?你的真实想法又是什么?”
白止喃喃道:“臣妾的真实想法…”
唇上温热的触感还在,和厉沧澜相处的点点滴滴仍历历在目,他在心里庆幸还有一线生机后,同时又浮出另一个疑问。
厉沧澜既已知晓他是男子之身,那为何还要吻他?
白止越往下思考越觉得毛骨悚然…
有个明确的猜测在脑中跃跃而出,他却哑了舌。
见他长时间没出声,厉沧澜说:“可皇后难道就没为自己着想过,若是朕…”
若是他对白止没一点点私心呢?
那白止必定必死无疑。
“罢了。”厉沧澜放开他,转而拉着他的手到床边,道:“夜已深,先睡吧。”
白止悠地抬头:“皇上今晚要在这歇着?”
厉沧澜笑着说,“从前你躲着朕,眼下都是男子,还怕朕吃了你不成?”
白止清咳一声,他寻思着就厉沧澜的那个吻,他们睡一起的问题真挺大啊!
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如今就像入狼窝的羊,还是一只软羊羊,不从也得从。
厉沧澜一边铺床一边说:“从今以后,你不用在朕的面前装女子之身。”
“哦。”
“我们之间私下里也不用说敬语,就用‘你、我’代替即可。”
“哦。”
“也不用把我之前说的话放心上,万事有我。”
“哦。”
白止看着他把被褥一层层铺开,然后点上安神香,才后知后觉想起这本应是他的活。
“你那披风解了,好休息。”
白止看着厉沧澜就要伸手来解他的衣赏,才反应过来,急着拒绝:“臣妾不劳烦皇上…”
厉沧澜不重不痒敲了敲他的头,“嗯?我方才才说的话你转眼就忘了?”
白止改口,“皇上,我自己来就行。”
厉沧澜看着白止背过他解衣裳,动作扭扭咧咧的,眼里浮上笑意,干脆直接坐在了床边,直勾勾盯着他。
“好了吗?用不用我帮你。”
“别!不用了。”
白止沉着声,眼下戳破了彼此的秘密,他反而不自在了起来。
哪怕里面有那层薄薄的雪白里衣,在厉沧澜面前脱去外面那层和裸着有何区别?
厉沧澜耐心等他磨磨蹭蹭解完,拍了拍床沿边,“过来。”
床凹陷了许多,白止依言过去,在他身旁坐着。
厉沧澜又说:“你睡里面。”
“哦。”
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你只会说‘哦’啊?”
白止摇头,干脆直接钻进了被子里,侧过身与厉沧澜背对着,盖着头,有些闷的声音从被褥里传来,“皇上早些睡吧。”
“别蒙着头睡。”
白止掀开了一角,露出毛茸茸的头顶。
“哦。”
厉沧澜无声笑了笑,掖掖被褥,确保能盖住白止不会受凉才在他身侧躺下。
即便安神香的袅袅烟雾透过纱帐传来,白止还是罕见地失了眠。
一方面如负释重,虽然与预料之中的不同, 但总归还是暂时保住了丞相一家, 任务算成功了一半。
“白白, 我就说有后路吧。”007瞧他这样晚了还醒着, 劝道:“只要拿下了厉沧澜,我们后面要走的路也不太难了, 放宽心睡吧。”
“但纸始终是包不住火啊。”
右手臂被压得有些发麻, 白止缓慢移了移,轻嘶了一口气,默默将身体放平。
果然啊。
他捏了捏被褥的一角,还是无法忽视耳边那股极淡的呼吸声。
白止小嘴微撇, 侧头瞪了对方一眼。
两人开诚布公后, 厉沧澜也不避讳了,还直接心安理得的睡上了他的床,这不变相压榨他的睡眠嘛。
果然资本家在任何时代都存在!
厉沧澜丝毫没有被瞪的觉悟,脸上的表情十分柔和, 这是他完全放松的样子。
白止干脆侧过身,认真观察起对方来。
平日里他不敢过多打量, 眼下趁对方睡熟了, 露出这副可以任由他随意看的状态后, 白止才能直勾勾盯着他。
其实认真来说, 厉沧澜也很帅,被他吻了自己其实也不亏。
清冽的香味又度袭来, 白止动了动鼻尖,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之前想着:
皇宫这么大, 非睡他床上干甚?
明日再和他商量商量吧…
翌日,卯时初。
厉沧澜睁眼时,怀里有个毛茸茸东西抵着他的下巴,接着,手臂传来一阵酸痛。
白止枕在他的手臂上睡着了。
昨晚两人规规矩矩,白止和他中间跟隔了一条河似的,今早就窝他怀里了。
厉沧澜勾了勾唇,伸手摸了把白止的秀发。
抹了上等香油的长发乌黑发亮,他弯起指尖,看着乌丝在手中滑落方才满意。
若是平日里,还能再呆会,奈何每日上朝的规矩不能变,他将白止的后脑轻轻踮起,顺势将手抽了出来,尔后支起身子给白止掖了掖被褥,下床。
李祥手捧着龙袍,眼看到了平日厉帝醒来的时辰,推开门,隔着细细的珠帘,见他已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