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人看他这样，平静得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你先是利用秦小姐某次强烈的情绪波动，硬生生以‘思’为引切割了她一部分魂魄出来塑了一个心像。接着又操弄人心，在秦鹴身边制造了一个恶意的漩涡，借着她灵魂里‘思’这块的缺失吸引了大量‘伏尸’。然后，你借我的手把那个心像留在了彼岸，从而依靠两个人的联系在两岸之间拉出了一条缝隙。再然后，把这个漩涡引入缝隙里，以章小七复魂后第一次踏入此岸为引，将这大量的伏尸生生合成了一只大鬼。对么？”
秦鹴和章小七目瞪口呆得听着店主人说出这些听到耳朵里骇人听闻的事，而韦易则挂上他日常眯眼笑的表情，咧嘴笑着说：“哎呀，真不愧是殁少爷，全中。”
店主人扭头看了看秦鹴，看到后者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身旁这个笑眯眯的银发妖怪。就回头道：“我想不明白的是，你是怎么确定我就一定会带章小七出门的。”
韦易摸着后脑勺嘿嘿发笑：“哎呀呀，不确定呀，反正赌赢了吃大餐，赌输了就算白忙呗。”
“白忙？若是这些‘伏尸’不能聚合，秦小姐会被越来越重的漩涡牵扯，导致灵魂破碎被卷入彼岸的！”洛殁盯着韦易的眼睛，语气里一如既往得平静。
秦鹴终于大致听明白了店主人的意思，冷着脸问：“就是说，我遇到的这些怪事，是因为他设计我？！”
韦易收起笑容，眯着的眼睛饶有兴趣得看向这个气急反笑的女人，觉得对方还挺意思，倒和那些普通女人不同。然后他又看向平静的店主人，最后才扫过章小七的脸，后者显然明白的更多些，看向韦易的眼神满是愤怒和厌恶。
韦易嘿嘿笑了起来，微微张开那双眯起的眼睛缝，里面猛然张开一双阴冷的竖瞳。那宛若冷血动物一般的眸子让秦鹴瞬间意识到这个在那天的火车站和自己擦肩而过，但因为令人一眼难忘的外观而留下印象深刻的漂亮男人，其实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或许比刚刚挤在门外的那些更可怕。
“哎呀呀，两位姑娘，别这么看我，难道说，你们是觉得，我应该在乎一个人类的死活么。”
一股寒意爬上背脊，让章小七切身体会到了洛殁说的那句话。妖是所有彼岸生物里最危险未知的类型。
韦易拍了拍手，收起了那双冷血动物一般的竖瞳，又扭头盯着秦鹴懒洋洋道：“秦姐姐，你看，岁月漫长，可少有人能这般际遇见到这般风景。本就空空如也没个底的心，与其再装些蝇应苟且，还不如我取个值当些的念想，再掏出一丝期待，揉起来，做个心像。这可是我花了不少心思的作品，毛坯是我打的，可是它最终的模样，是你塑的啊。哎呀呀，当然，啧啧，最明亮纯洁的善意和滑入深渊的心，真是个艺术品。怎么说，它也在黑暗里默默守了你许久，虽然也快用坏了，可不比那些个过客强。你说，对也不对。”
洛殁一言未发，扭头看向秦鹴。后者正愣在当场脸色阴晴不定，韦易眯眼又笑，然后挥了挥手，打开了她脑海里封闭的某扇门。
数个画面如同无声电影一般掠过她眼前，每一个画面的背景都是一片雨幕。画面里的秦鹴总是蜷缩在屋子里，而那个背影就站在旁边，撑着伞，一边轻柔得摘下那些在白天的世界里沾染得痛和悲，一边撕扯着那些闻着黑暗的味道寻过来的伏尸鬼。
秦鹴捂住嘴，瞬间明白了这些画面的含义，她忍不住泪流满面，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心大，能抗事。原来是这样，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了心，很长时间里，她的心都在身体外面，充当着自己的守护人。
章小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出了秦鹴的悲伤，于是轻轻从旁边扶住了她。
“韦易！”看到身边女人的样子，章小七用压抑的声音喝止了那只喜欢操纵人心的妖怪。洛殁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暴走，只是觉得布满血丝的右眼开始抽动。
将手插进口袋，有一副漂亮皮囊的老妖怪笑眯眯得回了一声：“欸，不说了不说了，有人生气了。哎呀呀，殁少爷，你不会也生气吧，现在和我打架的话，很危险的哟。”
洛殁本能的右眼里隐约跳出来绿色火星，他捂住了右眼，脸上的表情有点疑惑，似乎是不明白自己的反应。
老妖怪用一个夸张的动作往后一跳，赶紧挥了挥手扫开了秦鹴脑海里的画面。他嘟囔道：“真打啊，岸边上还一个麻烦要解决呢，你不加紧点，可就真的要出人命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看我都忍痛剥了一块鳞片出来，你们还是去把岸边那个塞回这女人体内要紧。”
火星熄灭，洛殁接过一脸谄笑的银发妖怪手掌里的银白色鳞片，看了看老妖怪。
银发妖怪秒懂意思，嘻嘻哈哈得就往外跑，然后啪嗒一声撞在了玻璃门上。
扭头可怜兮兮得看向洛殁，见他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就又看向章小七。章小七看了看情绪失控的秦鹴，又看了看一直沉默的店主人。后者好像有点疑惑自己刚刚的反应，见她看过来，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章小七就跑到玻璃门前，把门打来开来，银发妖怪晃晃悠悠走出去，笑眯眯得刚扭头想跟她感谢下，平日里话不多的姑娘就“啪嗒”一下把门砸了过去。也就是银发妖怪反应快，头往后缩了缩，不然鼻子又要遭殃了。
洛殁看着手里的银色鳞片，重新看向秦鹴，她好像有种与生俱来的韧性，刚刚崩溃的情绪已经收敛了很多。
秦鹴也把目光留在了那片鳞片上。
洛殁对着秦鹴轻声道：“秦小姐，乘着还下雨，我们要尽快去桥头处理你的心像。一旦这场雨结束，心像破碎，我就帮不上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