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洛殁带着她走过桥之后，她已经恢复成了约摸二十多岁的模样。老太太年轻的样貌称不上多惊艳，却自带一股娟秀，长的很是耐看。就如她精心照料的那些粉色山茶花，乍看寻常，再看就会忍不住驻足停留。
过了河，对岸是一条不算宽敞的泥路，从昏黄的灯光投到的地方能看到，两边都是隐没在雾气里的枯树。
老太太看着这似曾相似的场景，突然想起了老头子生前收藏的一幅画，这里的模样和那一模一样。那幅画出自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画家之手，老太太到今天都记得老头子从她手里买过它时，那个左眉心有颗痣的女人坐在画室落地窗前的样子。她手里托着画盘，举着细长的画笔，侧着头看着他们两个，眼神阴郁。
那幅画的名字叫《彼岸》。
她觉察到了自己的异样，再次伸出双手看了看，映入眼帘的是细长白皙的手指和光洁如玉的手腕。然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在确认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后，她侧头望向了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的年轻男人。
洛殁耐心得解释说：“别害怕，这是您在这里的主人心里最深的样子，您没猜错，在前面等您的，就是柴先生。”
猜想得到了印证的女人眼眶湿了起来：“您的意思是？”
洛殁点了点头：“他在前面等您。”
她往前看去，在道路远处，一点微小的亮光映入了眼帘。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越走越快，终于全力跑了起来。洛殁始终跟在她身后，不让她脱离灯笼光照的范围。
透过影影憧憧的枯树林，在前面飞奔的女人长发飞舞，后面跟着一个提着灯笼奔跑的男人。
那点微小的亮光越来越大，终于，女人缓下了脚步。她捂住嘴，不敢相信得往前挪动，生怕自己动作一大，这个不真实的场景就变成了梦醒。
那个熟悉的儒雅男人怔怔站在原地，身后原本落在地上的黑色绳索开始一下子绷得紧紧的，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
“博文！”
“红梅！”
儒雅男人奋力往前，但是没能成功。觉察到他异常的女人不再迟疑，再次加快了脚步，从停在原地的洛殁灯笼的灯光里扑进了自己丈夫手中的灯笼灯光范围内。
儒雅男人张开双臂，泪流满面。在两个分别了十八年的夫妇即将在黄泉路上相拥的时候，女人身后带着黑色眼罩的男人却叹了口气，举起右手伸进衣襟里握住了那颗被红绳绑着的鹅卵石。
一声似婴儿啼哭一般的嘶吼声撕裂了夜空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