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房子
一头骡子，拉着板车。骡子的两个大鼻孔，有节奏的喷出两股“蒸汽”。房屋背阴下的积雪还没有融化，上面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黄土。清晨的阳光被薄云挡住了，盯着太阳看许久许久，都不会觉得刺眼。这是寒冬的一个清晨，几家的烟囱偶尔冒出青烟，时有时无的寒风吹动炊烟的腰身，慢慢消失于无形。骡子很壮，板车也不小，车上的红砖码放的整整齐齐。赶车人是老忠，全名黄志忠。家乡人都这么称呼他。
比如这次：老忠、老忠，我们家的工地需要几千红砖，你去帮我拉些回来吧，运费先欠着怎么样？老忠一脸的难色：你这五间大房子都盖这么整齐了，还要欠这几十块的运费？我还要帮你卸到地方呢，你说是不是？
老忠呀，这乡里乡亲的，左邻右舍的，就是晚几天给你，又不是赖账！明天啊，明天一定要给我先拉点转到工地上。
我不去，要不你先给一点定金？
行了行了，我还有有事，先走了，明天一定给我拉到地方。
老忠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有点无奈。哎，又是一个欠账的。哼，看吧，明天起得来早的话就去拉几车，要是睡上日上三竿就算了。
老忠家大公鸡是不会睡懒觉的，天刚蒙蒙亮的，一连串的喔喔喔，吵醒整个村子，比闹钟还准时，比喇叭听着都洪亮，也许是夜深人静的，只有鸡叫声，所以听起来更清晰悦耳。像老忠这样忙碌了半辈子的人，再配上这鸡闹钟，是睡不了懒觉的。
深冬，天凉。老忠穿好衣服，先去火炉边看看炉子的火死了没有，如果没有就让炉子上下通气，让火烧旺。这个炉子是取暖的，也是做饭的。这是卧室，也是厨房，也是……。在冬天，暖和一点的房间就这一个，所以所有事情都在这里做了。
老婆醒了，没有起床，摸着床下的尿盆方便一下，接着睡下回笼觉。俩孩子睡的死死的。老忠的老婆知道自家的生活习惯。听生音就知道老忠在干啥。其实也睡不着，就这么一直听着，听着老忠做错了还会闭着眼睛提醒一下。
铝锅坐在火炉上，添水，等水烧开的功夫。老忠倒一下炉灰，倒一下尿盆。洗漱一下。老忠的脸经过岁月的摧残，洗不洗都是一个颜色，洗不洗都是没有光泽。水开了，下进粉碎后的玉米粒，喊一声，我走了，关上门出去了。老忠没等老婆回应，他知道老婆听得见。老婆也没打算回应出门声。两口子这么多年，都摸清了对方的生活习惯。但是，老忠关门后，老婆才能又安心的再睡一会。
老忠的骡子已经等他很久了，骡子也是被院子里的大公鸡叫醒的。骡子和老忠一样的生活习惯。他们两都是刚起床，还不是很饿。趁着人少，先干点活。饭好了再回家吃饭。
在冬天，能起早干活的人不多。冬天，农田里没有农活，表层土冻的梆硬。闲不住的庄家人总是想干点活赚点钱。总能让自己的生活好一点。老忠是村里有名的闲不住，干活手快，手底下干净，不偷不拿，做事放心。村里的谁家有活，想找一个临时帮忙的，老忠肯定是第一被想到的人。
老忠也有追求，只是追求没有那么大，还总是比别人慢一步。看着村里人有点闲钱的都开始盖新房子了。老忠心里痒痒的。每天站在自家院子里伺候骡子的时候，偶尔会盯着自己的五间土坯南房，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变成红砖青瓦的北房。南房后墙全部封起来，阳光常年照不到屋子里。北房就不同了，就连皇帝的宫殿都是坐北朝南的。
老忠和老婆商量盖新房的事情。老忠不知道自己家里有多少钱，问：你说咱家这点钱够不够起五间房子的？
“你脑子抽筋了，我们家这点家当买了你也不够材料钱。还想着新房子？你这尽想没事呢，还没睡醒吧。”
“你看咱村其他人都在哇哇的盖新房子，我是有点心动的，你看咱现在住的这，一年到头屋子里也见不到太阳。再说，孩子们大了，以后娶媳妇不是也需要有房子才行的。”
“你个老头子，摸摸自己的钱包再说话。”
“那你告诉我，我们家有多少钱。钱包在你身上，我又摸不到。”
“反正不够盖房子的。”
“我计划自己盖，你帮我打打下手，最多在上梁封顶的时候，喊几个人一起帮忙。用不了多少工钱。现在有材料钱就行。”
“一个人盖房子？累死你呀，你一个人不行的。精力不够。”
“试试吧，不行中途停工等明年。”
“我们家的钱也只够先买点材料的。你是一家之主，你想盖房子是对的，谁让家里穷呢。那我们慢慢来。”
“行，你同意就行。明天我去找找村长，看还有没有合适的地可以盖房子的，要是能在村西头批一块地才好，哪里离县城近很多。实在不行就在我们院子里再盖一排房子。盖北房堂屋。咱们也住住有玻璃窗的，也住住太能能照屁股的房子。”
“老不正经！我们要抓点紧再赚点钱，盖房子的时候才能再宽裕点。”
心里有了事，就有了奔头！老忠又忙碌起来，以前赚钱是一分一分的扣，现在扣的更紧了。老忠想的是，五分钱一个砖头。多扣一分是一分，多省一分是一分。
等村头的大杨树抽了芽，脚下的地面解了冻。老忠庄重的请来了姜太公，一个手掌大小的破瓦罐，内装一半黄土，上插三炷香。放在了房子地基的中间。今天是宜动土的好日子。一挂一百响的鞭炮过后，老忠用铁锹在地基上翻出了新土。预示着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