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味道,其实我也喜欢,毕竟谁会厌恶好闻的花香呢?可浔儿他自己不喜欢。”大概是真的有些累了,子卯半耷拉下了眼睑,看起来有些昏昏欲睡,不过嘴中未停。“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那样浑身都是香气。”
这些话子卯从前不会对他说,且司内不说,巫朝也不会说,好像大家都默认了李浔就是会在恰当的时机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但其实也没有。
晏淮清不知道这次子卯主动提起是不是给他的一个机会,因为子卯心疼李浔,他害怕李浔被误会。
他微微地偏了一下头,带着几分被看穿后的自暴自弃,而后将脸侧埋在了那带着玉兰香气的薄被当中,深嗅了一口后才问:“你第一次见到他时,是怎么样的呢?”又说:“我没有去过玉龙关。”
子卯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挂着笑,接着眼神又落了回去。
“虽然浑身都是香味,可他像个小乞丐,浑身都是血和泥,头发散乱沾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瘦得似乎吹阵重风都会折。当然,你要是问他,他不会跟你说这些的,你知道,他好面子。
“我看他可怜,把他捡了回去,捡回去的第一天我说要帮他洗澡,他就跟我厮打起来,似乎想杀了我,自然是没能成功,那时他还打不过我。
“你不知道这个孩子有多难带,我连个姑娘的手都没有摸过,就开始给人当娘做爹。好在养了一段时间也确实是有人样了,知道笑也知道痛了。”
子卯说到这里的时候,从被褥中抬出了手,似乎有些无力地撑住了额头。
随后长叹一声,叹息中带着颤抖。“那是盛元十二年,彼时尚未有太深的感触,如今想来,那大抵是最快乐无忧的一年,那时也以为会一直那样顺遂下去。”
人在当下往往无法觉知这一刻的与另一刻有何不同,方有失去且再回首时,才恍然大悟其特殊性与不可替代性。
晏淮清的人生也有很多个这样的时刻。
“他……是不是有个妹妹。”他问,很没有由头地问。
子卯一顿,放下了手,面上的笑淡了一些。“是,他是有个妹妹,他原本也有自己的阿爹阿娘,轮不上我照顾他的,只是他们都死了。”子卯直言不讳,没有什么保留。
这些和李浔自己说的、和侍卫从玉龙关带回来的确实一致。
随后晏淮清想起了那些被李浔藏在地下暗室的信,想到那些思念、愤怒和憎恨,由此又触摸到了当时他自己的不甘、不可置信和痛苦。
“我知道他的阿爹阿娘,毕竟在同一个地方,所以也曾经打过照面,但他的妹妹我没见过,因为后来我离乡过几年。再回去之后玉龙关已是物是人非了,关于他们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