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欺君，方才写的简直狗屁不通，一派胡言……奴婢家里金银财宝堆积如山，房产、地契数不胜数，旁的不说，每年众爪牙孝敬的银子都有上百万两，哪里是区区三十两？”
成了！
倘换成清醒的魏忠贤，这些找死的供词，打死他都说不出来，可偏偏他就说了，还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一个念头，竟如此神奇？
朱由检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一大半，收回了左轮。
徐应元带太医入殿时，便见殿中二人，一个笑，一个哭。
魏忠贤面色煞白，兀自在那里痛哭流涕，皇帝则背着手，在一旁兜圈子，见太医进门，这才敛去了笑容。
转过身来，轻咳一声，吩咐道：
“好生给魏公公医治，莫留下什么病根儿！”
众太医听皇帝吩咐，也不敢多问。
低眉顺眼走过去，小心翼翼将魏忠贤扶起来，打算查看伤势，不料魏忠贤却不肯配合，挣扎着推开太医，磕头大哭道：
“陛下，奴婢罪该万死，合当凌迟……”
忠心是忠心，怎么有些过头了？
朱由检咧咧嘴，笑道：
“求死容易，但朕要你戴罪立功，不可轻死，能做到么？”
轻飘飘一句话，又听得魏忠贤泪雨滂沱，到底是“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当即“咣咣”磕头，斩钉截铁道：
“奴婢遵旨！”
徐应元都看呆了，这么会儿功夫，老魏就服了？
捱上一枪，真这么好使？
人心，总是矛盾。
之前开枪时，朱由检恨不得一枪毙了魏忠贤，此时见他归心，却又担心起来，生怕他伤势太重，救不了……
岂不是浪费了一张精准扶贫建档卡？
太医们手忙脚乱清创、上药，朱由检也上前看了一眼，见那一枪虽险些将魏忠贤大腿打穿，却没伤到腿骨，这才松了口气。
遂指导太医把弹头挑出来，又用针线缝合了伤口，没打麻药，魏忠贤痛得死去活来，但忠心使然，竟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太医们也心里打鼓，当真不是儿戏，枪伤还能这么治？
怕不是……
皇帝琢磨出来的酷刑？
好歹魏忠贤这些年吃多了人参、鹿茸，底子却好，一番折腾下来，浑身大汗淋漓，衣衫尽透，精神却还不错。
挣扎起来，扑倒在地，又是哭，又是认罪……
整个天启朝，谁见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这般模样？
一众太医纷纷侧目，也不敢多看，手忙脚乱的收拾好器具、药箱，擦干地上的血渍，便叩拜而去。
这时，武英殿外传来一阵争吵声。
朱由检这一枪动静太大，惊动了太多人。
只是朱由检下了死命令，五十猛男堵路，来问询的宫女、太监都无功而返，但“梃击案”、“红丸案”在前，谁能坐得住？
这会子，皇嫂张嫣、宣懿昭妃都亲自来了。
周皇后方才已经带着银子回娘家去了，没赶上凑热闹，听这声音，倒像是宣懿昭妃在骂人，似乎打算强闯？
这老祖宗，唱的哪一出？
朱由检眉头大皱，踹了一脚魏忠贤，骂道：
“闭嘴，嚎什么丧？”
魏忠贤立即收声，战战兢兢匍匐在地，朱由检才瞪了一眼徐应元，快步奔向殿外，后者一个哆嗦，缩着脖子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