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遵旨!”
张维贤拜了一拜,从曹化淳手中接过卷宗,出皇极门点将去了。
大雪之中,满场阉党只觉遍体生寒,皇帝蛰伏三月,人畜无害,一旦动手,却雷霆万钧,完全不给还手的机会啊!
如今上奉太祖训,下驻重兵,而气焰滔天的魏忠贤跪在阶下,足智多谋的崔呈秀已被打成死狗,说好的胜券在握——
十万净军起事,无数边军勤王呢?
好戏,才开场。
曹化淳继续念,却轮到内阁众臣了……
雪下得更大了!
群臣一素白,对面只见雪片飞舞,难辨眉眼。
倒没什么风,宫里寂静无声,偌大一个广场,曹化淳的公鸭嗓远远的传了出去,却掩不住“噗簌簌”的落雪之声。
小木匠留下的内阁班子,一共四人:
首辅黄立极、次辅施凤来、群辅张瑞图、李国普。
崔呈秀只是个开胃菜,所谓擒贼擒王,自然先从首辅开始:
“内阁首辅黄立极……”
怎么会是我?
虽有太祖训示,但皇帝一出手,就先拿了崔呈秀,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借太祖之势,铲除阉党。
既然如此,不应该从臭名昭著的“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开始么?
黄立极也这么想,而且很委屈——
我已经改邪归正了啊?
他经贵为首辅,为百官之首,自觉可脱离组织,独善其身,小木匠驾崩后,察觉阉党大厦将倾,便有意疏远魏忠贤。
而且,积极烧了冷灶——
首先提出当依先帝遗诏,立信王为帝,率百官奉笺三次劝进。
如此拥立之功,都不算了么?
一时惊骇,不甘的看过来,隔着纷飞的雪片,正对上朱由检那双冷冰冰的眸子,恰似一头下山的猛虎,择人而噬。
这一眼,却想起来了!
顿时心头剧震,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脸上已血色全无,皲裂发白的嘴唇不住的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
真真糊涂啊!
拥立新皇登基,分明已跳出泥潭,可眼见魏忠贤再次得势时,却又摇摆起来,两头讨好不要紧,却掉进了皇帝挖的坑!
崔呈秀请辞那天,我上赶着护他作甚?
多说一句,自寻死路啊!
一时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盼皇帝念在“拥立之功”上,能网开一面,给个体面的由头,罢官去职……
然而,曹化淳接下来的话,又把他丢进冰窟窿了!
卷宗之中,根本没有提什么“勾结内侍”、“构陷大员”之类,反而是从他“渎职贪墨”、“霸占民田”等“小事”着手,通篇并没有“阉党”二字,也没有提及魏忠贤,却似寻常腐败案一样!
朱由检一定要等到“太祖训示”,才肯动手,就是这个原因:
依附阉党是什么罪?
魏忠贤又没反,即便将他得势以来做的恶数罪并罚,杀他一人足矣,而一众阉党,却不好定罪。
判轻了不解恨,重了又无章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