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不是君子,狼吞虎咽,吃得很快,等两个老头儿慢条斯理清了盘,他早沏了香茗,在一旁消食儿了。
待他们放下筷子,却不唤人来,自己草草收拾了,放在一旁。
又沏了茶,一人端过一盏。
二人起身谢恩,相视一眼,心下暗赞。
果然是太祖看重的人!
蛰伏三月不动,七日前得太祖显灵,亲口嘉誉,今日又露了个大脸,扬眉吐气,此时看来,却毫无矜骄之色,竟似浑没放在心上!
单单这份城府,可是寻常十六岁的少年能有的么?
喝了几口茶,朱由检道:
“朕除阉党,却只字不提阉党,两位阁老可知其缘由么?”
袁可立笑道:
“陛下是考量我等么?”
看了一眼孙承宗,后者便解释道:
“不提阉党,可避免案子越滚越大,终成党争之势,旷日持久。牵涉越广,越是鱼目混杂,党同伐异,却难收场了!”
朱由检点点头,他确实打的是“除贪官”的旗号,但今日锁拿的二百七十三位大臣,可都是资深阉党,众臣看在眼里,自然明了。
孙承宗能直言不讳,朱由检也很欣慰,又温言宽慰道:
“朕以袁阁老为首辅,孙阁老切莫介怀……”
孙承宗顿时老脸一红,起身道:
“陛下这话,真是羞煞老夫,得浩荡皇恩,老臣已官居兵部尚书、太子太傅、建极殿大学士,位极人臣,岂有贪心不足之理?”
一旁的袁可立拉了他一把,这老头语气才舒缓下来:
“老臣虽不赞同党争,但仍被北方东林学子举为‘党魁’,倘贸然出任首辅,东林一系,必然大振,恐怕继顾秉谦之‘阉党内阁’后,又出一个‘东林内阁’,于朝政并无益处……”
这老头,倒是有自知之明!
朱由检微微一笑,一抬手,示意他坐下说。
孙承宗却没坐,微微欠身,又看了一眼袁可立,补充道:
“袁公则不同,一向不党不群,独善其身,虽弟子入了东林,却从未牵涉其中,更何况,袁公之大才,胜老夫远矣……”
一听这话,袁可立又坐不住了,忙起身道:
“孙阁老此言差矣,老夫怎能……”
怎么还互相吹捧起来了?
“罢罢罢……”
朱由检一头黑线,连忙打岔,笑道:
“两位老先生都是诸葛重生,伯温再世,论经论才学、治世之道,便是孔夫子来了,也难分伯仲,倒不必论先后了……”
二人忙说不敢,高帽子一戴,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朱由检便岔开话题,问道:
“内阁有二位先生坐镇,还需添人么?”
袁可立性子刚正,倒没想着专权,当即回道:
“依祖制,尚需一到五位群辅,不知陛下可有人选?”
朱由检笑道:
“依朕本意,有二位先生足矣,倘非要添人,朕也不打算插手,终究要一阁办事,能合得来,不拖后腿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