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却没回答,反问道:
“天启年间,两位阁老曾联手进击辽东,复地千里,所向披靡,若朕以方才袁崇焕之权柄,换于二位阁老,倾全国之力,要钱给钱,要兵给兵,预计几年可复全辽?”
都是袁蛮子惹的祸啊!
好端端的,你吹什么牛逼?
五年复辽,你吹得出来,我们可没那本事!
见皇帝还是被带偏了,孙承宗愈发自责,眉毛都拧成了一团疙瘩,可如何劝谏,又一时想不好措辞。
说重了,伤积极性。
说轻了,万一皇帝真给划了期限,又该怎么办?
袁可立是个直脾气,倒没那么多顾忌,微一沉吟,便坦然道:
“陛下,辽事滥觞已久,绝非一日之功,不仅建奴日渐强盛,且因兵祸、天灾不断,辽东民心亦然不稳,天时、地利、人和,此三者皆不在我,万万不可急躁,须得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见皇帝并无愠色,又补充道:
“孙阁老与臣能取奇功,一则水师用命,又是绕敌之后,建奴猝不及防;二则反间计建功,伤敌在内;如此用兵,多有侥幸之处,此后建奴已有防备,可一而不可再,还望陛下明鉴!”
“有道理!”
朱由检笑道:
“朕并无急躁之意,不过袁蛮子说了,便做个假设罢了。以二位阁老之才,尚且不敢保证数年之内尽复全辽……”
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说道:
“我朝与建奴征战十余年,自二位阁老取胜之后,锐志全无,龟缩于宁锦一线,偶有小胜,斩获却少,如此旷日持久,何日才尽全功?”
您不是听说“有道理”么,怎么又着急了?
袁可立正要劝,朱由检却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
“袁崇焕主和,二位可知?”
孙承宗叹了口气,点点头,却没说话。
他虽赋闲在家,却也时时留心朝局,知道今年六七月间,袁崇焕是因私自与建奴议和,遭言官弹劾,这才愤而请辞。
之前也没在意,还想着可能是阉党诬陷,或者是缓兵之计,此时听皇帝言之凿凿,似乎又不像诬陷……
那厮果然胆敢主和?
推荐一个主和派去辽东督战,我是用脚后跟想出来的吗?
他不说话,袁可立只好代表了,回道:
“臣略有耳闻,知之不详!”
“那就先看看再说!”
朱由检笑了笑,撂下这句,便去一旁书架上取了一堆奏疏来,一人一半递给俩老头,自己却端起茶盏,有一口没一口,乐得逍遥。
袁崇焕议和,分为两个阶段:
其一,努尔哈赤死后。
袁崇焕提出,趁建奴一把手位子未定,挑唆离间,使其内部产生冲突,这次得到了小木匠的首肯,允他便宜行事。
但袁崇焕派人给努尔哈赤磕了头之后,小木匠又倒向了主战派,但也没有为难袁崇焕,仅下旨给他——
“边疆以防御为正,款事不可轻议!”
其二,女真入侵朝鲜。
战事一发,朝臣纷纷弹劾袁崇焕,说建奴如此不顾后路,大举入侵朝鲜,都是“议和所致”,让他无后顾之忧。
袁崇焕上疏自辩,强调他正是——
“乘敌有事江东,姑以和之说缓之!”
小木匠又原谅了他,但几经纵容,袁崇焕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皇太极无论派人、送信往来,无论词句如何谦顺,他都自行处置,不报朝廷。
这么一来,他顶头上司王之臣都看不下去了,直接上表自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