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多时,宣懿惠康皇太妃果然来了。
老太太这九日担惊受怕,明显瘦了一圈,脸上的褶子也更多了,进门远远看了一眼,眼泪就下来了。
张嫣早迎了上去,敛衽一礼,便搀着她来到床前。
“皇帝可算醒了……”
老太太坐到床沿上,握住朱由检的手,只觉绵软无力,心中一痛,眼泪噗簌簌往下落,朱由检讪讪道:
“老祖宗,孙儿不是好了么,快别哭了!”
“哪里好了?”
老太太抬手摸着他脸,心疼的说:
“你这孩子,就知道捡好听的说,都瘦脱相了,看看这手,跟鸡爪儿也似……谢天谢地,总算是醒过来了,以后可不许再胡来了!”
什么胡来?
朱由检一时没转过弯来,瞥了一眼自己的手,顿时大吃一惊,睡前瘦归瘦,倒还有些肉,手指纤长,有个人样,现在——
骨节突出,青筋冒起,真真是皮包骨了?
这毒药,恐怖如斯……
见他不搭腔,老太太却生气了,扭过头,气呼呼的道:
“来人,把田、袁两个妖妇送去景阳宫!”
哎呦,这是干什么?
景阳宫是东六宫最幽僻的所在,当年朱由检的亲奶奶王恭妃,就是被万历皇帝幽禁在哪儿,眼睛都哭瞎了,那就是传说中的冷宫啊!
朱由检大惊,急忙解释道:
“老祖宗,孙儿这次并非生病,而是被太祖带去幽冥地府面见列祖列宗去了,真不关她俩什么事儿,千万别啊!”
“哦,你还去游地府了?”
老太太显然不信,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老祖宗,孙儿骗你作甚?”
朱由检急道:
“那日早朝时,孙儿把皇庄捐了出去,让毕自肃全部改为义田,用以安置陕北灾民。太祖说孙儿‘干得漂亮’,还说列祖列宗没出息,就想着自己圈地捞钱,给皇室脸都丢光了,便带着孙儿过去骂了一顿……”
这几日,内阁众臣开口“仁君”,闭口“千古罕有”,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件事儿,老太太自然清楚。
这由头一出,却信了几分,又问:
“太祖还说什么了?”
朱由检憨憨的道:
“太祖没说,倒是皇爷爷说了,说在世时无识人之明,竟不知昭妃贤明,有皇后之姿,颇有冷落,幸而昭妃识大体,亲抚三代子孙承继大统,善莫大焉,命孙儿回来后,尊以太皇太后!”
这一句,可戳到心窝窝里面去了!
老太太又是委屈,又是感动,哭了半天,忽然站起身来,肃整衣冠,朝太庙放向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谢太祖、先帝隆恩,臣妾何德何能,岂敢窃居太皇太后?”
朱由检动不了,忙道:
“凤儿,快扶老祖宗起来!”
周皇后、张嫣连忙一左一右把老太太扶起来,又坐回床沿儿,一旦信了,自然不能再降罪田、袁二妃,擦了泪水,叹道:
“既然皇帝舍不得,老身也不好再做恶人了,但今后须有节制,有张有弛,才是养生之道,切莫再通宵达旦了!”
朱由检老脸一红,讪讪道:
“孙儿知错了,等身子大好,便先让英国公寻个武师入宫,先好好打熬身体,养得壮实些了,再想别的事儿……”
一听这话,三人都皱起了眉头。
听上去,还给你找了个不幸后宫的合理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