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们合力，把带来的撑杆油布打开，给生畜们搭了一个临时避雨蓬，又喂了食料，留了两人在车上看着。
破庙败了有些年头，供着一尊云霄不认识的菩萨像。顶上的瓦陋了好几处，雨水嘀嘀嗒嗒的倾泄下来。
一行人进来时，破庙里已经有二十来人，泾渭分明。其中几个靠坐在一起，身边还有两头驴和几筐盖着油布的竹筐子，像是走货的客商。
好地方都让人占了，好在顺兴车马行早有准备。
车队有四十六个人，王忠勇等人帮着把车上事先准备好的油布和竹竿撑好，靠墙搭了一排遮雨蓬。
雨啪嗒啪嗒打到屋瓦上，说话声都听不太清了。遮雨蓬搭好，地上铺着的草也湿得差不多。
好在他们带的装备齐全，地上铺了一层油布，身心安适，像找到了归宿，喟叹一声坐下，又开始说起话来。
云霄吩咐大妮把车上的草席子和薄被拿进来铺上，晚上别着凉了，她身子可还弱得很。
阿满已经把小火炉燃起，大妮用瓦罐接了些雨水，抓了几把糙米进去。用竹条串了几个烧饼挂在罐沿边上烤着，不一会儿破庙里就有香气传出。
雨水打到屋瓦上的啪啪声，也没盖住庙里一些人，因久未进食而咕咕叫的声音。云霄削制箭矢，王忠勇几个坐在一旁，防备的注意着庙里各个角落的动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庙里燃起了几处小火堆照明。
顾怀安央着云霄继续讲孙悟空的故事，他这是听入了迷。
“讲到哪儿了？”
“讲到师徒四人到了女儿国了。”顾怀安趴在草席上，在火光忽明忽暗中，胖脸期待的望着云霄。
“……哦，师徒四人途经子母河时，猪八戒和唐僧口渴，顺手便掬起一捧水喝了。可是呀，不一会儿便觉得肚子痛……”云霄削箭矢的动作不停，慢慢讲了起来。
庙里几个角落偶有细细的交谈声，自云霄开始讲故事，那些声音也停了下来。
除了雷雨声就是云霄的声音了，忽的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了破庙前。
八九个男子带着一身湿气大步走了进来，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两个上了枷锁、脚镣，蓬头垢面的男子。走路一瘸一拐，被人推搡着踉跄前行。
自云霄一行人到来之后，庙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拨人，这会儿都有些挤了。
来人迳直朝左手边不漏雨，地上铺着干净稻草处走去。
他们似瞧不见，里头黑压压的脑袋，不是踩了这人的手就是踢了那人的屁股，叫痛声不绝，须臾便开出一条道。
“滚开，这地方爷几个征用了。”庙里最干燥的一块儿被他们占了，之前占位的人没地儿去，只得努力往旁处挤。
刚进来这伙人穿着统一的服饰，腰配大刀，看就不是善茬，没人敢与他们对着干。
有几个没地儿坐的人往云霄身边挤，她蹬起一脚，踹向其中一人即将要落座的屁股，那人被踹得向前扑去，撞到旁人身上。
“哎哟。”
“你，你怎么踹人？”
“让你坐了？”云霄可没那么好说话，瞪着一双小眼睛，一脸凶相。
几人瞅了瞅王忠勇几人，连骂上两句也不敢，缩着脑袋另找地儿去了。
那群人进来后，围着前人留下的火堆，把湿衣服全脱下来烘干，只剩下一条亵裤，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疤痕。
两个上了枷锁的人，靠墙坐着，看不清面容，衣衫上还有干涸的血渍。
云霄看向王忠勇，用口型询问对面那群是什么人。
王忠勇这几年走南闯北的，见识自是不少，他认得他们的服饰，凑在云霄耳边说了两句。
原来是大皇子掌管的骁骑营的人马，看他们的做派，不像什么正义之师，反倒与土匪无异。
云霄的双眼盯着对面，其中三个一看就是常锻炼的，身体似剥了皮的田鸡，一身的键子肉。
身材比例也还不错，颇能吸睛。
咦，那几个怎么还有小肚子，哟，这个胖的，都不像军人了。
云霄忽然觉得军队考查时，可以让人脱衣服，胖的全该剔出去，合格的军人定是不该有那么多肥肉的。
啧啧，这具身体最肥，不得有一百八十斤，她目光往上移，长得肥头大耳的，一脸猪相。
那猪相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目光四射，最终停在她这边，光着膀子走了过来。
二话没有，拿起瓦罐上挂着的一串烧饼，张嘴就咬了一大口。又打开罐子，发现里头是粥，伸手就要端走。
云霄一把按住，接触到对方冰凉的视线，她扯唇一笑，目光在他的肥肚腩上转了一圈。
王忠勇心下一跳，骁骑营是邺京最精锐的一支骑兵，他们的人向来嚣张惯了，随手杀了云霄这样一个小姑娘，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王忠勇担心云霄将人得罪了，低低叫了声，“云姑娘。”东西给就给了，为了这么点东西失了性命划不来。
对面不过九个人，都欺负上门了，若是打起来，即使镖师们不得力，她还有连弩。
云霄本就不是软性子，若对方人多势众，让她当乌龟叫爷爷都成。旗鼓相当嘛，还怕他个毛，干就是了。
云霄的声音不紧不慢，丝毫不带怕的，“军爷，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一个烧饼，承惠二十文。粥需要吗？这一罐算五十文好了，不包括罐子。拿银子来，东西就可以拿走。”
她的连弩就在手边，一言不合就能射他们个对穿，不过九个人，也敢在姑奶奶面前嚣张。
“呵，你年纪小胆子倒不小，可知道我们是谁？”猪相面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