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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京城CBD，卢公明穿着皱皱巴巴的快递员工装，头回作为非快递员身份，忐忑不安地进入了一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丁雁从楼上下来接他过门禁。只见丁雁戴着眼镜，娇小瘦弱，穿着灰色的职业套裙，齐肩短发，简洁干练。见到工装皱皱巴巴的卢公明，职业地标准微笑，露出一排戴着牙箍的小米牙。
丁雁领着卢公明坐上电梯，进入浩辰律师事务所装修豪华的办公室，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接待室坐下。
“卢先生您稍等啊，我去拿下文件，您喝口水。”丁雁正欲转身离去，卢公明呐呐道：“这个，丁律师，喝水要花钱不？”
丁雁“噗嗤”一笑，小米牙上的牙箍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渴了就喝，免费的。”
卢公明心中稍稍踏实了一些，四处张望，不停地喝水。不一会就把摆在桌上的几瓶矿泉水喝光了。
一会儿，丁雁抱着一摞资料推门进来，坐在卢公明对面。问道：“卢先生，身份证带了吧？”
卢公明拘谨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身份证递给丁律师。
丁雁接过身份证，开始埋头在一堆资料里填写。
卢公明呐呐地问：“你们拿我身份证做什么啊？不会，不会是骗我的吧？现在骗子可多了。”
丁雁“噗嗤”一笑，抬起头来看了卢公明一眼，像看一个白痴一样。而后低头继续填写资料。
待填完了资料，丁雁整理了一下，开始一张一张文件递到卢公明面前。
丁雁：“卢先生，这好几份文件，都需要你签字并盖手印，在这儿，我贴了黄标签纸的地方。喏，这儿是印泥。”
说罢递给他一支笔。
卢公明拿着笔，手有些发抖，心中犹豫着，迟迟不能落笔。
想了一会儿，停下笔，抬头问道：“丁律师，这么些文件，都什么意思，你得给我讲讲。我可不能瞎签，万一你把我卖了呢，是不？”
丁雁笑了：“看不出啊，卢先生还挺有安全意识的嘛。根据委托人遗嘱，理论上，你签完了这些财产就属于你了。一共一百零三万五千二的存款，还有京城东四的一个小院。不过你还要办理相关手续。文件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签完字，我陪你到公证处和税务局去办理。还有好多手续要办呢。这是存款的签署文件，这是小院继承的签署文件，这些文件都需要签字，公证处、银行和税务局那里需要这些签字的文件才能办理后续过户等手续。”
卢公明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签完字，紧张得直冒汗。
丁雁：“签字的地方还要按手印，喏，这儿，用大拇指。”
卢公明擦了擦脸上的细汗：“咋觉得自个儿被卖了呢，以前不是签卖身契才按手印的么？那个，那个，丁律师，我瞧着你也不像是坏人，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丁雁笑了笑，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拿出自己的工牌在卢公明眼前亮了亮。
丁雁：“卢先生，你都这么大个男人了，谁爱买你啊？买回去当长工啊？放心吧，卢先生。我们好歹也算是BJ前十大律师事务所，你这点事儿不算什么，我们骗你干嘛？你不是说你没路费，连饭都吃不起吗？你有啥好骗的？”
说完“噗呲”一笑，赶紧捂嘴，补刀道：“财没啥好骗的，不过倒是有几分姿色。”
卢公明尴尬地咳了咳，大拇指摁了印泥，开始哆哆嗦嗦在签字的地方按手印。手印按完，不自觉的用手胡乱擦了擦汗，顿时弄得脸上到处是印泥红，狼狈不堪。
丁雁捂嘴笑，递给卢公明一张纸。
卢公明：“呃，那个，那个，我快憋不住了，想上个厕所，不过不是大号啊。我去去就来啊。”
丁雁厌恶地皱了皱鼻子，指着门口：“从门口出去左拐到头，右手边就是洗手间。哦，妈呀，不对，那是女厕所。男厕我没去过呢，应该是在左手边吧，好像没注意到，应该是出门右拐，在那边吧？”
卢公明晕菜了：“那到底是左边，还是右边啊？”
丁雁：“等下，我想一下。上南下北，左西右东，欧，这边是上还是下来着？”
卢公明：“哎哟妈也，到底左还是右啊？你是不是傻啊？”
丁雁眼镜背后的眼神如刀刺过来：“你才傻呢！人家不过是分不清方向罢了！你自己去问前台！”
卢公明顾不上等丁雁的答案，捂着肚子，姿势颇为难看地小跑了出去。
……
丁雁陪着卢公明来到某银行。
卢公明如梦游的木偶一般，在丁雁和银行工作人员的指挥下，都不记得签了多少回自己的名字，摁了多少个手印。看着一张张纸上自己那写得歪七扭八的名字，卢公明真后悔以前没有好好练字，哦，不是，是没有好好练习签名。
卢公明跟在丁雁身后，从银行门口出来的时候，仿佛从睡梦中醒来一般，外面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用手挡住阳光，四处看了看，看到附近有取款机。
卢公明问：“哎，丁律师，卡里钱现在是我的？我现在可以取钱了吗？”
丁雁回过头来，干练的短发往后一甩，眼镜后面的眼神充满了问号，旋即反应过来，“扑哧”一笑，赶紧伸手捂嘴，遮住那牙箍。
丁雁：“卢先生，手续已经办完了，那已经是你的钱了，你想什么时候取都可以。不过——”
她顿了一下，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卢公明：“不过啥？丁律师你别吓我，能不能好好说话？”
丁雁脸上顿时笑容转变为怒容：“不过我得提醒你这个暴发户，突然有钱了，不一定是好事儿啊。我还有事先走了，哪天有空请我吃饭呢？”
卢公明：“这个嘛，丁律师想吃什么？”
丁雁：“我怎么听着卢先生这么勉强呢？怎么，舍不得啊？瞧你这抠门的样子。应该是个守财奴。”
说罢，“咯咯”笑着，款款走了，高跟鞋在水泥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咯噔咯噔”的声音。
一会儿，突然回过头来，吓得卢公明赶紧去捂怀里的包。
丁律师：“对了，恭喜卢先生发财了哦，有事联系我，你有我电话的，是不是？”
卢公明“哦哦”答应着，看着丁律师逐步远去的背影。
卢公明愣怔了一会儿，赶紧从兜里掏出银行卡，奔向ATM机。
卢公明把卡插进ATM机，哆哆嗦嗦输入密码，点“查看余额”。
在阳光照射下，屏幕有点反光，他拿手挡着阳光，脸趴到了屏幕前，看到了屏幕里的一长串数字。
他认真地从个位数一个一个开始数起：“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妈呀！”
卢公明软软地瘫了下去，把旁边一个ATM机上取钱的中年妇女吓了一跳，小心问道：“这位小同志，你怎么啦？要不要我打110啊？”
卢公明：“别！大姐，我又没有违法乱纪。我只是早上没吃饭饿了，头有点晕。不用不用，谢谢啊。”
那中年妇女犹豫了一下，两只眼睛在卢公明身上乱转，见他穿着快递工装，不像坏人的样子，也不像病人，赶紧收拾起东西走了。
卢公明站起来，面对着ATM机屏幕，裂开嘴笑了起来。
我这就成了有钱人了？
妈呀，怎么跟做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