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雪肤花貌的执柔,齐桓的语气越发凄怆。
“母后去岁时还与我提起册你为太子妃一事,若非薛贼倒行逆施、行不义之举,你早已为齐家妇。是我齐桓没这个福分。”他仰着脸,红着眼睛,“齐桓不想如此一了残生,也不想让祖宗江山毁在自己的手里。如今父皇病重,福祸难知,我又身陷囹圄无法脱身,只要你把这东西掺进薛贼的饮食中,薛贼死了,你便是大裕最大的功臣。”
寒夜清风,月照花影。
一盏幽灯落在她脸上,纤长的睫毛半垂着,执柔终于开了口。
“殿下,大司马如今不在宫中,就算是进了内宫,我也没机会近他的身。他的一应饮食从不假人手,光试菜的小太监就有五六名。”她说话温吞,不疾不徐,一双眼睛安静地落在齐桓的身上,“太后和皇后主子叫我送些衣服给殿下,又叫我瞧瞧四方馆是不是苛待了您。若是您有话,我也可以带去给主子们,可旁的却实在帮不上忙了。”
齐桓听罢,眼中的泪意收了,唇边渐渐挂了一二分讥诮:“枉母后对你视如己出,哪怕在宫里养了这么多年,你身上流得向来是薛家的血、心也是薛家的心!你何尝拿自己当过我齐桓的人?”
他的语气冰冷,字字都挂着霜:“薛执柔,是我齐桓错认了你。”
见她未语,齐桓的脸色愈发冷淡:“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执柔缓缓起身,仍向过去那般对着他行礼:“去年秋日里摘得梅子,我已经做成了盐渍酸梅,我一并带了些来,殿下若口苦时可以含一颗。”
齐桓没有理她,执柔也并不生气。听着她浅浅的脚步声绕过地罩,出了正门。他缓缓回过头,门开合时吹入室内的一阵风,轻轻吹动着帐幔,室内还涌动着她身上的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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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柔在内宫里住了五年,平日里待得久的无非是皇后、太后两处宫阙。四方馆偏僻清冷,她来时便废了些周章,出了门却不知该从哪里回去。
隐约记得有一条路旁栽了几丛湘妃竹,她沿着那条石子路向北走,路的尽头一东一西两条岔路,她走向西边那个,又绕过一道垂花门,彻底迷了路。
她是入夜时分就到四方馆来的,躲在一间破旧无人的戏台子后面藏到半夜。太后说听梆子声敲过两下时,四方馆的东南角门会有人替她打开。这一遭虽畅通无阻,可她也有大半日的功夫水米未进。如今在幽幽宫掖中走失了路,她立在月洞门旁边,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齐桓的一字一句还响在她耳畔。
执柔本想反问他:长安城内城有五万禁军,外城还有三十万神威军。为何他们都办不到的事,却偏要将这担子压到她身上。可看着他泛红含泪的眼睛,她到底没将这句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