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傩仪,朕小时候看过,用这里看的。”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被丝绦覆盖着的眼睛。
“所以方才演了什么,朕还能记得一星半点。”他微微仰着脸,似在感受着烛火的亮光。
他主动提起了自己的眼睛,执柔却不敢顺着他的话去说。
人总有不想提及的东西,譬如她的故乡,再譬如说齐楹没有颜色和生机的世界。
“朕虽然看不见,却不代表朕什么都不知道。”
“薛执柔,你知道朕是什么吗?”
傀儡。
一个词语呼之欲出。
齐楹对着她无声弯起唇角:“方才那一折傩戏,里头也有这样的故事。譬如说是巫蛊傀儡,总得有另一个人提着根游丝一般的线,那人进一分,傀儡也跟着进一分。”
“线断了,傀儡便死了。”
半开的锦支窗吹进一缕风,骤然吹灭了一盏灯。
椒房殿内烛火摇摇,齐楹的脸明明暗暗。
“所以,不要问朕的心在哪里。”齐楹扣住执柔的手,将之拉至自己的胸前。
隔着华美的衮服,执柔的手指贴着齐楹的胸口。
玄色龙纹鳞鬣峥嵘,金线像是密密匝匝的网。
齐楹的心跳声依稀停留在她指尖,像是纷乱的雨声,执柔不安地蜷起手指。
“有些话,因着朕的身份,朕不能说。”他的手掌按在她的手背上,有些冷。
“别和朕生气了。”
他俩便这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执柔低声开口问:“怎样,都不能说?”
齐楹笑了,笑容有几分孤单:“朕希望能有说出口的那一天。”
他缓缓松开了执柔的手:“想到了两阙诗。想不想听听?”
不待她作答,齐楹一手轻敲凭几作节拍,一面轻声哼唱起来。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
出了椒房殿,齐楹在夜风里站了许久,他将手摸向自己腰间,那里佩戴着一枚香囊。
香囊里,是一根女子断了的青丝。
元享看不下去,终于说:“恕属下多句嘴,陛下其实……大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为别的,只图自己高兴。”
“元享啊。”齐楹今夜亦饮了酒,心情却还不错,他扶着元享的胳膊走下台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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