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道多高人,偶然便得见。
七月望日,陈掌柜打开店门,撞见一位打西边来的道人。
道人穿青色八卦道袍,玉面戴冠,鬓边两绺白发,显得出尘脱俗。
手执拂尘,脚踏石板砖缓缓而来。
陈掌柜灵根短浅,无法修炼,却是一等一的善男信女。
平日里最敬僧道。
逢着得道高人,化点丹药符箓,也好益寿延年。
陈掌柜拱手作揖,恭敬道:“道长,是否肯赏光到小店一叙?定有茶水和善银奉上。”
道人抚须颔首道:“无量寿佛,贫道专为贵店的小伙计而来。”
陈掌柜惊喜道:“可是能治好他的失心疯?”
道人摇头:“非也,非也。”
陈掌柜再问。
道人只是不肯说。
陈掌柜吩咐小翠上茶,并去后院叫来洒扫院落的陈玄阳。
道人坐于太师椅,抚须打量走进来的少年。
身长八尺,面如冠玉。
丝带束发,刘海斜飞。
身穿乌青麻布长袍,黑布条束腰,脚踩一双打着补丁的合脚布鞋。
略显寒酸的穿搭,却是衬出了他的干净利落。
依大炎例,男子十八岁行冠礼。
若是问道求仙者,则依修为道行和宗门规矩不同,年限各有区别。
陈玄阳年方十六,尚未到戴冠的年纪,却已做工多年。
穷苦孤儿出身,终归要吃点苦头。
陈掌柜提点道:“小六子,给这位道长见礼。”
陈玄阳拱手作揖:“晚辈见过道长。”
道长站起身形,挥舞拂尘道:“贫道道号清羽,特为你来这栖霞镇。”
陈玄阳顿感受宠若惊。
虽然熟客们不明说,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在外人眼中是个偶尔正常的疯子。
若不是陈掌柜和老板娘心善,可能早已死在这妖魔仙道并行的大炎国。
生是当铺的人,死是当铺的鬼。
一眼望去,似若能看到生命尽头。
吃点灵丹妙药,了不起也就百多年的寿元。
未来得陈掌柜照顾,讨个便宜老婆,帮生不出孩子的陈氏夫妇延续子嗣。
便算是不含糊的境遇。
他从未奢望过,还有人会专为他来这玲珑当铺。
清羽真人看着陈玄阳的眼睛,抚须沉思,决定带他到屋顶讲话。
一缕真气托身,二人轻飘飘飞至瓦片鳞次栉比的屋顶。
换作平日,定会被老板娘大呼小叫地臭骂一顿。
今朝有道长作伴,老板娘也不敢高声语。
清羽真人问道:“玄阳,今晨可曾服过丹药?”
陈玄阳不敢在老道长面前扯谎,低声回道:“丹药味道太怪,不到万不得已,断是不肯吃的。”
清羽真人抚须长笑。
袍袖中滑出一粒红色丹药,落于掌心之中。
“服下这粒丹药,你会搞清楚一些事情。”
高人讲话,素来只讲一半。剩余部分留白,需要自行揣摩。
陈玄阳接过道长递给他的丹药,先是放到鼻子底下嗅闻。
若是有臭味,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他也不肯便吃。
清香扑鼻,犹如置身万花丛。
毫不犹豫将其吞入口中,顿时化作一缕清气。
穿过咽喉,流入肺腑。
丹田涌现一股暖流,精神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