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奶娘照看,你无须担心。”
“您身边不也有梁谙达等人照看么?”
云卿差点被他气笑,都是当爹好多年的人了,居然还跟自己儿子争来争去,还学着小孩子不喝药,磨人。
男人扁嘴不悦:“他们自然比不得你。”
说罢就背过身去,脸朝里,手指一下一下用力地扣着软枕,以示他的不满。
别别扭扭的样子,瞧着可笑又可怜。
云卿终是被他打败了,主动退让道:“嫔妾等您歇下再离开。”
“……成吧。”
男人语气勉勉强强的,而后才慢慢翻过身来,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喝下汤药。
汝窑瓷玉药碗见底,不等云卿将碗放下,手就被男人粗粝大手给拉住了,滚烫热意包裹着她,轻轻摸索着,很是珍视。
云卿浑身一顿,下意识想抽开,可又莫名地没有。
房里就这么安静下来,狭窄的床笫间更是暗流涌动。
云卿侧身坐着,可大半张脸颊还是能感受到男人的灼灼目光,烫得她香腮红云渐起。
康熙帝悄然勾了勾唇,拉着那玉酥手至唇边,深深印下一吻。
云卿一时不察,惊得抽拉开手,却也因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后栽过去——
康熙帝眼疾手快,迅速坐起身,伸长手臂揽住她腰肢。
总算有惊无险。
云卿靠在他肩上,惊魂未定地娇喘着,却不料,余光瞥见明黄锦缎被子下,竟是露出来一只暖手炉。
云卿目光微顿,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掀开被子,目瞪口呆。
炎炎夏日,他竟然在被子里足足放了三个暖手炉!
感情,他的发热之症是这么染上!
“万岁爷不愧是天子,真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呐!”
云卿冷哼一声,推开他就往外走。
康熙帝意识到自己露馅了,尴尬笑了笑,忙大手一伸,将人捞回怀里,紧紧抱住:“卿卿,你听朕解释,事情不全是你看到的那样。”
“万岁爷是天子,天子做什么都对!”
云卿怒意横生,气得恨不得要打人,偏偏老虎的胡须动不得。
她一股火气闷在心口,只得发了狠似的去挣脱箍在腰间的一双铁臂。
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刚才的有气无力,都是装的,这回力气大得很!
最后她不仅没有挣脱开,还被他手脚并用,翻身压在了身下。
“卿卿,朕这次真不是有意骗你。”
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人儿,这会一双视线冰冷如刀,康熙帝被她瞧得不禁面色一晒。
他忙不迭解释:“朕是真生病了,原是烧得厉害。可谁成想,没怎么吃药,这身子骨发一通热汗,热度就自己降下来了。”
说这话时,他语气还透着几丝委屈和无奈。
云卿气得鼻子都歪了,心累别开眼,不再去瞧他,“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朕想你今晚留下。”
男人顺竿往上爬。
许是生病的缘故,他今晚格外黏人。
俯下身,有意贴过来。然而唇瓣还未凑近,就被她避开了。
他定睛凝了她会,而后慢吞吞地将头埋进她肩窝,深嗅一口气,脸旁不自觉蹭着她脖颈,动作轻柔又眷恋,“卿卿,你就原谅朕吧。”
诚如他所言,是真病了,略有低烧。
云卿脖颈处,能感觉到他脸庞散发着高于平常的热意,心头不由一软:“先盖好被子躺下。”
本意是想着,这般她也就能脱身了。
怎料,他只微微侧身,大半身子还压着她,随手轻巧地就被子裹住两人。
抱得更紧了。
他还顺势在她脸颊吻了吻,“嗯,都听卿卿的。”
云卿:“……”
是夜,云卿最终歇在了乾清宫。
她本意是想等他睡熟,再抽身离开。谁成想,生病折腾大半夜的他,龙虎精神。
她闭眼假寐,他就将她抱在怀里,自顾自说着心里话。
“卿卿,朕骗你是不对,但朕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男人顿了顿,语气决然:“依旧会如此。”
“这几个月的美好,就像是朕偷来的,珍贵又难得。”
“打从一开始,你就在排斥朕,躲着朕。起初,朕以为是自己对你不够好,偏偏名分财帛你都不在意,让朕想对你好都无从下手。”
“原是想着,有了这几个月的日夜厮守,即便你恢复记忆,心里多少也会有点朕的位置。可如今……”
后半句,化作一声怅然叹息。
“卿卿,你到底为何如此?”
男人依偎在她耳畔,本该气吞山河的口吻,这会充斥着迷茫和无力:“卿卿,你告诉朕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彻底拥有你,拥有你的心。”
一声声耳语呢喃,听得云卿的心河,泛滥成灾。
箍在她纤柳腰肢上的两只铁臂,又不自觉抱紧了些,用实际行动诉说着“他想彻底拥有她。”
再一次让云卿真切地,五脏六腑都酸涩得移了位。
身心,熬煎。
她给不出他一个答案,这是死局无解。
她没办法要求他做什么,因为他已经做得够多了。
失忆前,他帮她挡掉滚烫热茶、跳入冰水救她,两度不顾龙体,将她安危的重要性排在江山社稷前面。
失忆后,虽是骗她在前,但衣食起居事事都在由着她开心,主动照拂她家里,一次次为着给她破例晋位分,苦心与前朝后宫周旋。
那几个月的时光,何尝不是她生命中一段不可代替的美好。
可他们生不逢时啊!
云卿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自打恢复记忆后,她反反复复在做一个梦。
白茫茫的梦里,前世夫君胤礽一袭月白华服,如沐春风般,款款朝她笑着走来:“娘子,孤来接你回家了。”
他朝她伸出手,她缓缓递上自己的,两手紧握,相视一笑。
可正当她要抬脚离去时,身后传来婴孩的啼哭。
“胤祾。”
出于母亲的本能,她生生顿住脚步,忧心地朝身后看去。
一袭明黄冕服的男人,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紧紧凝着她的身形,“卿卿,你当真不要朕了?连孩子都不管了?”
小胤祾哭得撕心裂肺,云卿也心如刀割,忙不迭要去抱过来,在怀里哄。
“娘子,走吧。”身侧的胤礽拽住她,“咱们的女儿也在家中等着你呢。”
康熙帝亦是上前拦住她,“卿卿,朕不能没有你,孩子也不能没有你。你们已然有过一世,这一世就该同朕好好过日子!”
一时间,云卿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身侧两个男人还在不停劝说着,听得她头痛欲裂。
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但她渐渐发现,她已经将今生的康熙帝,放在与前世夫君同等重要的位置。
忽然,胤礽一语道破:“娘子,你的心,已经动摇了。”
“夫君,我……”
“你既是心已变,我再强拖你回去,也是无益。”
胤礽脸上的笑意淡去,一双温润的丹凤眼渐渐冷下来,透露出失望。
说罢,他不假留恋,转身将她抛下,独自离去。
“胤礽!”云卿踉跄着要去拽去他,却是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他欣长身影,渐行渐远,“你别走……”
“卫云卿,醒醒!”
这时,熟悉的低沉雄浑嗓音,将云卿从支离破碎的梦里唤醒。
面前,男人蹙眉凝着她:“梦见什么了,朕怎么还听到胤礽了?”
一张俊脸上,还透着发热后的苍白病色。
但他浑然不察,只面色凝重地瞧着她, 眸光深邃:“梦见什么了, 将你吓得这般呓语不断?”
云卿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试探道:“嫔妾说了很多梦话,吵到万岁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