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延福宫。
虽不是道君皇帝的寝宫,但道君皇帝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居住在此。
无他,够仙!
宫内凿池为海,引泉为湖,青铜雕塑,千姿百态,怪石幽岩,穷奇极胜。
虽比不上之后的艮岳,但称它为小艮岳,绝对名符其实。
祭地大典异事频发,坎坎坷坷,大宋朝廷差点团灭,宰执们认为,这事总得要有人背锅。
一众大员便在延福宫里展开了雄辩。
礼部侍郎觉得,虽然祭祀之事,确由礼部统一协调,可他们也只负责礼乐、祭祀流程,在祭地大典上,流程并无纰漏,至于出城就见异像,舞乐之时又来大鸟,这锅,自己不能背,明显是出门没看黄历。
道君皇帝觉得有理。
司天监少监沈穹认为,礼部只让他们瞧瞧最近这几天的阴晴冷暖,并未要求其它。
昨日祭祀,风和日丽,温度适宜,司天监何罪之有?
道君皇帝觉得也有理。
原本辩到此时,按照道君皇帝的处事风格,应该是将两人都小惩大诫一番,了事!
别耽误了自己的书画雅兴。
可突然,负责外出传旨的睿思殿承务郎梁师成开口了:“官家,臣以为,此事还是罪在司天监。”
原本这种规格的议事,像他这种刚刚中了进士,混了留京最低阶的承务郎,是没有说话的资格的。
奈何道君皇帝对他偏爱,留他在身旁跑跑腿,宣宣旨。
梁师成之所以炮轰司天监,倒不是跟司天监有仇,而是跟沈穹有仇。
沈穹,沈括后人。
梁思成,自诩苏轼私生子。
而沈括,当年乌台诗案,诽谤苏轼,苏轼差点就被砍了。
这算的上是“杀父未遂”之仇了。
“哦?何罪之有?”道君皇帝蹙眉问道。
梁思成躬身讪笑道:“沈少监,虽说礼部只让司天监算一算阴晴冷暖,可毕竟是官家外出的大事,你就不算一算吉凶吗?玩忽职守了!”
道君皇帝一听,嗯,有理!
沈穹心中万马奔腾,恨不得一张符箓甩出点了这阉人,可当下只能自辩道:“啊,算了啊。自然是算了,大吉啊!”
“大吉?”梁思成皮笑肉不笑:“若是大吉,怎会如此坎坷,官家又怎会遣我招你入宫?”
沈穹没有理他,而是看向道君皇帝说道:“官家,虽说昨日祭地大典有些异像,但终究还是有惊无险,官家您想,若换个日子,这些异像还会不会出现,谁也不好说,还会不会有惊无险,更是不知,如此看来,臣算定昨日大吉,可祭地,何罪之有呢?”
梁思成无言以对。
道君皇帝一琢磨,是这么个理,旋即挥挥手道:“罢了,既是有惊无险,也不必小题大做了,礼部、司天监各罚奉半月,此事就这么了了。”
沈穹心中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躬身谢恩。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爹爹,沈穹他用火烧我!”
殿内众人一惊,扭头看去,只见康福公主提着小裙子,跨入殿内,大步走到沈穹跟前,仰着小脑袋瞪着沈穹问道:“你自己说,是不是拿火烧我了?”
沈穹人麻了,脑门上的黑线都快要垂地了:“殿……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