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神,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不想?我给你磕一个,你给我想个办法吧!”
没料到吴胜水说:“好啊。”
我又愣了下,就见他随手拍了拍放到一旁的背包,笑着说:“要是有用你得记得给我磕一个。”
有客人叫,我迷迷瞪瞪地走了,心里晃过两个带惊喜的问号。
我猜他们准备了能祛痘的护肤品什么的送给我,一时都有点发飘。并不全为能收礼物这件事本身,而是我和脸上的青春痘斗争这么久,连健身的初衷都是为了祛痘,但蒋枫和吴胜水从未插手过这件事,只是旁观我的努力。
现在他们却主动准备了“礼物”。
我心情激荡,干活都干得更起劲了。大排档光靠我爸妈和我是忙不过来的,另外还找了个兼职工。我们负责上菜,陈珊珊和孟城同志都在烧烤架前忙活着。
他俩特地空出了个人,专门给蒋枫他们弄吃的,我已经送去两碗小米粥,紧接着又送了20串羊肉、20串牛肉、20串五花肉和烤茄子、烤金针菇。
我知道蒋枫吴胜水是吃烧烤的,可不确定我家的这些能不能合他们口味。不过好在每次我上菜的时候都发现他们吃得头也不抬,两位少爷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格,虽能维持表面上的礼貌,但真的不喜欢的东西绝不会强行吃下去。
之后是里脊肉、翅中和烤鱼。临走之前蒋枫抓住我的手套,用浅色调的鹿鹿眼看我,说还想吃羊肉串,我们家的羊肉不膻。
他的睫毛几乎把店内暖黄的灯光叠出弧度,我被他这么望着,别说羊肉串,有能耐的话都能给他现杀一头羊。
“知道了,马上。”我下意识哄他:“你先吃这些。”
蒋枫点头,我刚走出两步,又回手指他:“你等等啊!”
他有点茫然地看着我,吴胜水压根不管我们,已经开始炫烤鱼了。
我迅速带了条热毛巾回来,手上的手套已经摘下去,抓起蒋枫刚刚握过我手套的手,替他擦了一遍。
“可以吃了。”
我朝他笑了笑:“赶紧的,我看胜哥没有给你留的意思。”
蒋枫他们一直在店里坐到凌晨一点,期间被蒋枫点过名的羊肉串又给他们上了两波。上的我都有点好奇了,略做观察,发现羊肉串不仅是来店里的客人的必点项,还是添单最多的。
没控制住,我赖在碳火旁边让我爸给我弄了一串,现吃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吃到大,我除了觉得肉嫩多汁,确实蛮好吃之外也没觉得多惊为天人——孟城和陈珊珊同志也是这么觉得的。
当然,在客人面前,我爸我妈问我“味道还成吧”的时候我大力点头,连竖拇指,只差说一句真他娘天下第一好吃。
烤包菜、花菜、玉米粒和清口的蔬菜沙拉作为蒋枫他们那一餐的收尾,吃完我们没能说几句话,凌晨排档的生意反而更忙,他们留下那个背包就走了。
我没强留他们,走前有见这俩人头碰头在桌上写字,似乎给我留了便签,我想看便签也许更……浪漫?
四个小时过去,五点正式歇业,我们一家人打道回府。
路上随便买了点早餐凑合吃了,我爸妈回家马上准备睡觉。我心里揣着事儿,精神奕奕的,甚至还去洗了个澡,才端端正正坐到书桌前。
旁边一书架都是我攒的漫画和手办,这个带着我不认识的logo的背包挂在上面显得格格不入。我把拉链拉开,果然看到便签,拿出来是两段笔迹不同的字。
先是蒋枫的:
孟哥,没有和你说,在洛阳那个夜里你喊我们上车先走的时候,眼神像一只狼。不过要是再高点就好了(这句话是胜哥非要我写的)
但是你的医药箱扔在那里了,怎么办呢?这是我给你的谢礼。
我似有所觉,立刻去翻包,发现里面那个小箱子竟然是药箱,我原先没细看,本以为是礼物包装盒。
药箱打开,整整齐齐四支生长激素水剂排列,和我之前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真是,我没有想到。原本针剂毁了,我都没想要老张赔,因为这笔债大概率会落到恢复自由的晓月身上。我更不曾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却忘了神鹿从不会让别人吃亏。
我复杂地盯了药箱好一会儿,回头去摸背包里面,提出一个白色的大药袋。装着的是一小包一小包的中药,有煮好袋装的,也有干药材。还附了张纸,是中药的服用和烹煮方式还有药房地址。
吴胜水:
孟中轩,严肃点说,你能算是救了我和小枫一次。所以头就不用你磕了,药店地址给你,已经煮好了三天的量,没用就算了,如果有用你把剩下的也煮了,不会煮就去店里让人煮,自己再买点屯着。这家药店是陈子安家开的,熟人价75折,别怕花钱。
哦对了,这包不用还我,是今天新买的。收着吧,当做我和小枫迟来的见面礼。
我无语凝噎,完全是感动的,吴胜水平时高高在上比蒋枫还不接地气,我不知道他真的把人当成朋友后会替我操心钱。
而且这个包,也许这才是他们真正会给“朋友”的礼物。
拿出手机,我郑重和他们说了谢谢,说完却仍停留在蒋枫的窗口页面,不太舍得离开。
正当时,手机一震,蒋枫回了我的消息。
-别客气
我想了想,回他:如果我变帅,跟你一起出去玩,会比较让你有面子吧?
蒋枫很诚实地说:是的
我笑了下,说:知道了
知道了,在这个清晨,桌前亮着朦胧的灯。眼前放着字迹不同的便签,怀里是中药、针剂和背包,这些是我原以为不可能够到的、另一个阶层的人送给我的。继父母给我的房子后,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样奢侈品。
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橄榄枝。
我会努力,我会活得不一样。我想,不敬过去,敬未来和明天。
神奇的是,那个中药非常有效。
背包里的说明书上没说明具体功效,我照着每餐配好的用量喝了三天就喝出了反应。首先是拉肚子,接着,脸上的小细痘不见了。乍一看瞧不出什么来,不过自打开始喝药后我每天对着镜子留心观察,便敏锐地发现了区别。
虽然那些占大部分的更红肿的青春痘还在,但有效果就有可能。
我惊喜万分,对待喝中药这件事万分上心。煮好的中药喝完了,将剩下的药材委托给陈姗姗同志帮忙烹煮,一日三餐顿顿不落。
现在我每天的作息非常规律,傍晚5点出去沿家附近的公园绿道跑五公里,做几组提拉训练和跳投,6点回家吃饭休息,7点喝完中药和爸妈去排档工作,次日5点半到家喝药洗漱睡觉,12点起来吃午餐再喝一回中药,玩几个小时手机,小憩到5点钟。
家里的伙食很好,我爸妈从我雷打不动的作息中窥见我的决心,每天轮换着做牛肉鸡胸肉等高蛋白,锅里始终炖着补钙的骨头汤,我先前在学校里觉得小腿抽痛的症状在食补下缓解不少。
两个星期后中药喝完了,我下巴和鼻头上的痘痘退了下去,只有额头和脸颊的敌军还在坚挺。照着说明书上附的地址去了据说是陈子安家开的药店,看见有一位坐堂大夫门前排着长队。来都来了,询问了还剩三个号后我当机立断拿了一个,等了两个小时才坐到老大夫身前。
中医和西医不同,外表更亲和,内里却藏着祖辈技艺沉淀出的神秘。
老大夫撩了我一眼,给我把了脉,又轻飘飘扫过我带来的说明书,不发一言就开始写方子。
我是没打算换方子的,只是来咨询一下,见状赶紧出声制止,没料到人家一笑,放下笔,方子已经写好了。
“后生,你手上这方子也是我开的,吃了两周了吧?已经见效了。”
“你这是内火旺盛、肝郁气滞,时间太久成血瘀,接下来得换个方子才能疏通。”他老神在在瞧着我:“欲不可纵,亦不可禁。平时有需要,可自我调节,不要强忍,”
我被专业术语砸的晕头转向,最后一句调侃倒是听懂了,顿时尴尬地蜷缩手指,也只能点头应是。
出门前老大夫提醒我,新方子主要是先激发内热再祛毒根除,如果发现青春痘反弹增多,不要惊慌。
大夫就是大夫,绝不说空话。没喝两天药,我的脸就不能见人了,还好到了年关,大排档暂时歇业。不过蒋枫和吴胜水来找过我一次——我们的作息时间对不太上,每天都是下午的时候聊上两句,他们知道我晚上要打工,特地捡着歇业准备领我出去玩。
楼下,蒋枫坐在驾驶座上,路虎的玻璃已经全都换好了,吴胜水胳膊搭着降下一半的车窗,神情难以言喻。
“轩啊……”他盯着我的脸,干巴巴地说:“别恨我。”
我听笑了:“没事,这应该是正常症状,先抑后扬么。”
老大夫说的不是这个词,但我记不清了,大概意思到位就行。吴胜水欲言又止,似乎觉得我在逞强,那几副中药起了反作用。我刚想表明我是看过大夫的,蒋枫也松了安全带,探过身来看向我。
他今天把刘海捋上去了,一张轮廓深邃的脸英俊得分外明显,看清我的模样后眼睛狠狠一闭,一副被刺伤的模样。
我嘴里的话拐了弯,不由自主摸了摸脸,由衷道:“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