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酽并不很想知道,奈何这位修士还是个话唠,没等他反应,自己先摇头晃脑说了下去,“啧啧,终究还是美色误人。今年美人榜换了榜首,那林子殷便四处吹捧今年榜首盛星河,借机诋毁前榜首盛酽仙君。嗤,谁不知道他之前追求盛酽而不得,如今说话难听得很,传到了剑宗新徒弟郁无朝的耳朵里,这不,两人直接打起来了……”
盛酽在脑中回想一番,属实没想起林子殷这号人物,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幻术还没消失,便松了口气,打算离开。
一转身,却对上了一张清灵俊秀的脸。
盛酽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可这本来就是人群中,眼看就要撞到方才的修士身上。
九霜忙伸手按住他肩膀,手腕一带,盛酽整个人便往前倾倒。
桃花眼微微睁大,盛酽反应过来,却控制不住身形,倒进了大妖怀里,只能堪堪伸手撑在对方胸前,避免了进一步接触。
然而看上去却更像是欲迎还拒。
盛酽还没起身,九霜便触火一般将他推了起来,语气还冷硬恶劣:“站不稳的嘛!”
盛酽揉了揉手腕,看了他一眼,只见大妖气得面色涨红,一脸如临大敌的瞪着他,跟防贼一样。
盛酽微微蹙眉,最后还是道:“抱歉”。
九霜“哼”了一声,一脸勉为其难,他转身离开,“还不跟上。”
一旁的修士看得目瞪口呆,视线在盛酽和九霜的脸上来回扫视,在盛酽即将离开时,拉住他意味深长道,“可以啊兄弟。”
?盛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大妖越走越远,来不及多问,他只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开。
九霜的目的地是镇上唯一一家酒楼。
看着满桌饭菜,他吃了一筷,露出嫌弃表情。
不过嫌弃归嫌弃,他还是皱着眉吃了干净。
盛酽在旁没有动。
普通食物向来含有杂质,修士若吃了还要服用化食丹,麻烦得紧,加上修士大多不重口腹之欲,因此剑宗镇上才开了一家酒楼。
不过,这大妖骄奢又贪吃的模样,倒让他莫名想起了一个人。
盛酽眼角眉梢都柔软起来,不知道小星河最近怎么样……
“你在想谁?”九霜突然开口。
盛酽的思绪陡然拉回,神色重新变得淡漠,他摇了摇头。
九霜想起他方才眼角那抹温柔,原本尚且的饭菜一时竟酸涩起来。
他停下碗筷,唤了小二撤了碗盏,上了清茶。
借着喝茶的姿势,他不经意问:“莫不是方才的剑修?”
盛酽掀起眼皮,朝他看了过去。
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倒映着窗外晴空,恍惚间给人用情至深的错觉。
九霜喉结一滚,吞咽下茶水,却还是觉得渴得慌,那股渴意甚至烧到了脸上。
他长睫垂下,微微侧头避开了盛酽的眼神,说出的话却是带着闷意,“我方才都听见了,擂台上那白衣银甲的人,正是郁无朝。”
盛酽“嗯”了一声。
他如此平淡的反应,让九霜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盛酽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按照外界的传闻,剑宗郁无朝、应当是心仪小星河来着。
他正想应该作何反应,却见大妖的一双笑眼弯起,长眉轻挑,像是心情好了一些,“看来你跟那剑修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盛酽不知他这话何故,只沉稳地点了点头。
九霜的表情生动起来,眉眼飞扬,但他又强忍着,故作安慰说,“你也别在意,那剑修说着喜欢你,但还要为一个叫盛酽的打抱不平,一个三心二意之人,属实不值得你惦记。”
说到后面,还补充道,“哪比得上我们平野太子。”
盛酽没有搭理他最后一句,只奇怪道:“我何时惦记郁无朝?”
九霜迟疑一瞬:“你方才离开我,不是特意去找那郁无朝?”
“……”这是个误会,但盛酽不打算解释,只含糊地“唔”了一声。
如此不明不白的态度,让九霜飞扬的神色淡了一点。
他暗中郁结,想到一个人,心里更堵了些,“对了,他们口中的盛酽,不就是传闻中宠你如命的师兄?”
盛酽忍住了没翻白眼,只真诚道:“前辈少听些话本吧。”
宠你如命是什么鬼?
不过对象是小孩的话,盛酽迟疑了一瞬,为了打消大妖一心一意想让小星河做太子妃的心,他开口道,“不过没错,我确实和师兄两情相悦。”
“咔擦”,九霜手中的茶杯碎成了齑粉。
剩余的茶水混着粉尘,从他指尖坠落,不过还没掉落在地,便化作了白色流光消散。
盛酽眼皮一跳。
这么生气的吗?
不妙,看来这大妖想让小星河作太子妃的决心,很是坚定呐。
他暗暗警惕,坚决不能让对方知道真相!
而九霜听完他这句话后,神色彻底冷淡下来,窗外透亮的天光映出他阴沉的侧脸。
盛酽是吧,他压抑住内心不住翻涌的酸意,恨恨地想:我记住你了。
盛酽虽然身上套了层大妖的幻术,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可能避开郁无朝。
登上剑宗提供的飞舟时,还特意赶早成为第一批进入的修士。
九霜看他如此积极,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欢江平野?怎么还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去见他?”
在九霜看来,他们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将美人送给大师侄,本来美人如此配合,他应该欣慰才是。
九霜摇摇头,停止一些荒诞无稽的想法,又像是怕戳破什么秘密一般。
他阴沉着脸,大踏步上了飞舟。
盛酽看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
大妖日常发疯,他也习惯了。
剑宗的飞舟同整个宗门保持同一主调,充满了艰苦朴素。
不过房间虽然窄小,却是单人单间,盛酽不在意摆设,大妖却冷着他那张脸,口中念叨“未来太子妃”,硬是塞了许多珍贵装饰,布置成了个金玉窝。
他布置好后便匆匆离开,背影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盛酽在原地,看着金碧辉煌的房间,颇有几分无处下脚。
他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大妖的家底,但今日对方拿出来的,竟还能贵重几分。
比如那深黑如墨、光华内敛的九枝烛台,盛酽深吸一口气,捂住了胸口,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同参赛令牌相同材质的八荒玄铁!
这种珍贵的锻造材料,光是拳头大小都能在拍卖会卖出天价,如果不是参赛令牌自带结界,盛酽相信绝对会有修士宁愿放弃比赛、将令牌融了锻剑。
可现在……盛酽看着静静矗立的烛台,没敢细看其他的,神色复杂地走出了门外。
再看下去他就要仇富了。
飞舟此时已经缓缓起飞,地面景物不断缩小,长风呼啸而过,将修士们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怎么没有结界啊——”
猛烈风声中,盛酽听到有人惊呼。
“据说是结界耗费灵石太多,剑宗舍不得那个钱”,有人同样扯着嗓子回答。
“咳咳咳咳”,四周响起一片剑宗弟子的咳嗽声,其中一道熟悉的声音高声呼吁,“飞舟每日行驶耗资巨大,结界已无力承担,各位道友同门,若有富裕灵石的可前来捐赠,让我们用同胞之爱撑起温暖的结界——”
惹来一片骂骂咧咧。
“简直穷疯了”。
“散修的钱也好意思坑?”
“别说了,剑宗谁的钱不坑?谁让咱们上了这艘贼船。”
结界是不可能不要的,否则两三个月的路程都要吹这西北风,即便是修士也遭不住。
“感谢道友支持、感谢感谢……”
剑宗弟子拿着储物袋四下化缘,有年轻弟子脸皮薄不好意思,还特意戴了面具,老油条们倒是大大咧咧,其中一个还是个熟面孔,正是方才激情呼吁的剑宗大师兄。
盛酽只跟对方在清河谷有过几面之缘,见他过来倒也不慌,只将手中几块灵石丢进他撑开的大储物袋中。
“感谢欸……”大师兄的套话在瞥了一眼他的脸后戛然而止。
盛酽心中一突,莫不是被认出来了?
“这位道友”,在盛酽紧张地注视下,大师兄伸进储物袋中拿出了他方才丢进去的灵石,还给了他,一脸真诚道,“道友心善,不过、这钱其实可以买些丹药来补补身体。”
?盛酽的目光变得疑惑,不解看向他。
所以这是没有看出来他的身份吗?但补身体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语?
“咳咳,比如美颜丹,可以补补脸”,大师兄看出对方是真心实意的疑惑,索性直言,说完了还抱歉地看着盛酽,“这种钱,我们剑宗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