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着残疾人的货车,在望渔山山脚熄了火。
郑雁帆攥着衣袖把他碰过的地方擦了个遍,然后才从驾驶位上跳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潘萌萌不在,谁主持卖东西?”郑雁帆问关棋,哑巴只是耷拉着脑袋出神,没有回应,“让叔?红姐?”
演惯了夫妻的二人手臂挽手臂,摇摇头道:“我们俩是托儿,早就定好了的。”
郑雁帆伸出手掌对着这些人划了一圈,要么摇头,要么当做没看见。滑到关棋的时候,他自己冷笑一声收回手。
哑巴当什么主持人?
“以前这种事,一直都是萌萌来做……我口才不好,脸也长得不好看……萌萌可会说话了,他说话人家都爱听……”
总之没人肯出来干这活计。残疾人们嘟嘟囔囔的蹦出来的一字一句,像密密麻麻的小虫子钻进郑雁帆耳朵里,啃噬脑子一般头隐隐作痛。
“砰”的一声巨响,是郑雁帆踹倒了一旁的铁皮垃圾桶,吓得残疾人们一下缩成一团。
“都他妈别吵了,我干,行了吧?!”
哑巴这会儿反应过来,两只手刚抬起就被郑雁帆拍下去:“怎么?那你来?哑巴会说话,还愁卖不出去吗?”
虫群刚被巨响沉默一会儿,又恢复窸窸窣窣的蠕动。
“有意见就自己来,要么把潘萌萌给我从局子里劫出来,你们倒是去啊?”郑雁帆咬牙切齿地揪住关棋的衣领,“潘萌萌计划已久就计划出来个拘留,你们也就只能骗点眼泪了。”
骚动的虫群声骤停,紧接着短促的风在呼啸。
关棋高高挥动臂膀,然后是清脆响亮的巴掌重重地落在郑雁帆脸上。
虫子像被袭来的飞鸟啄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不断的嗡鸣。
耳朵好痛。
让叔和红姐连忙上来拦住关棋,嘴里可怜似的念叨:“萌萌都说他脑子有病了,咱不跟他计较。”
郑雁帆嘁笑一声,看了看他从关琪身上摸来的老人机,吩咐道:“晚上6点在这儿集合,现在解散。”
残疾人们面面相觑,三三两两地散开了,让叔红姐拉关棋拉不走,也远离了这片地方。
裤袋里还放着吃干净的糖棍儿,郑雁帆百思不得其解,用老人机一角一直砸自己的头。
关棋四处张望,波光粼粼的海面和鼓动着的泛黄船帆,还有望渔山山顶上矗立着的一尊大佛。他又把遥远的视线收回到自己手上——这只刚刚扇了郑雁帆一巴掌的手——红色的皮肤盛着过激的细汗,皮肉下是麻木般的痛。
老人机被主人夺了回去。关棋抓住郑雁帆的手腕,将郑雁帆正捶打自己的手移到自己脸颊边。
意思是让我打回他吗?
“我脑子有病,你别管我。”郑雁帆想把手抽出来,可奈何他没关棋力气大,“我不打你,我活该的。”
一个会说话也听得见的,一个不会说话但听不见的。两个人坐在一条长椅的两侧,不发一言,偶尔瞥对方一眼,又低下头。
疯子和哑巴终于对上视线,哑巴便抬起手想解释什么。这时却来一对老人,老爷子一屁股坐在疯子和哑巴中间,扶着老太太要坐在关棋位置上。
老太太把关棋的手拍掉,推搡他走。
关棋皱眉,但还是立刻起开了。
郑雁帆斜着眼睛盯着这两个老人的一举一动,和哑巴怔愣愣对视一眼,都莫名呵呵笑起来。
“倚老卖老。”郑雁帆起身搭上关棋的肩膀。
“目中无人。”关棋打着夸张的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