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就开始走亲戚，一家人回了任娜娜公公的老家，这个城市里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
如今到了这个年纪，或许是近乡情怯，也可能是他两段婚姻的状况，毕竟现在是不被祝福的，就连白秋莲也安静了许多。
任娜娜他公公还有一个老父亲在，但是她和陈庆磊结婚的时候，老家没有人来参加，所以，任娜娜也没有见过这边的人。
她心有好奇，但她也不问，就这点事儿，估计她也就是会来这一次了，明显就是不被欢迎的。
他们第一个落脚点是陈庆磊的叔叔家，不甚洋气的二层小楼，细致的小院，还有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爷爷。
虚伪的寒暄，客套的语言，大家都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任娜娜反而成了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她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隔着玻璃供人们观赏，感情浓时，还拉过来仔细品评。
任娜娜觉得她的笑容，好像被焊在了脸上一样，含蓄温婉。
她那个善于挑刺的婆婆开启夸夸模式，把她夸上了天，说任娜娜嫁给陈家就是她的福气，说只有她能管住陈庆磊，是他的幸运。
她语气亲切，言语诚恳，任娜娜要不是跟她生活了这么久，见过她一套一套的行为，她简直就要信了她的话。
寒暄过后，女人们坐着嗑瓜子，陈庆磊他爸和他叔叔站在门口的阳光里说话。
大过年的，在两个人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喜悦，任娜娜他公公低着头，看样子叔叔倒更像是大哥一样。
任娜娜嗑着瓜子，满脸堆笑，听着长辈们说话，她一直看着他公公。
两个男人说过话，他们一起回来了，她公公脸色铁青，看起来心情十分沉重。
白秋莲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人回来了，站起来笑着说：“那我们就去大姐家看看去，回来一趟不容易，大家都见一面！”
大家起身告别，陈庆磊他婶儿给任娜娜发红包，她象征性的拒绝一下，拉拉扯扯，一个说：“你这孩子，拿着吧，你是新媳妇儿，都时兴这个，这是规矩。”
另一个说：“不要，不要，我真不要！”
最后还是拿着了，陈庆磊他爷爷也给任娜娜发红包，这个更是敷衍的拒绝了一下，因为一说不要，老爷子就瞪眼。
任娜娜她公公说：“拿着吧，爷爷给你的，你就拿着！”
任娜娜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那一百块拿在手里灼热非常。
再去走别家亲戚，都是一样的套路，寒暄，推脱，来回不过一个小时，起身离开。
有的家甚至就是把礼品送到，院子里站一站，说一声新年好，红包一收，就算是一程了！
他们一天下来，走了好些家，一直到把后备箱里满满的礼品都换成了任娜娜手里的一打红包为止。
中午正好赶到陈庆磊他姑婆家，老太太已经很老了很老了，九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慈眉善目。
她其实已经不认识谁是谁了，只知道拉着任娜娜的手，咧着没牙的嘴巴笑的慈祥。
他姑婆跟着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陈庆磊他表伯生活，是任娜娜公公的大表哥。
中午吃饭的时候，任娜娜终于知道他公公铁青的脸所为何事了！
原来当年陈庆磊他爸爸从矿上调到了局里的时候，他前妻刚好怀了二胎，那时候是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的。
为了他的前途，他前妻就带着孩子和大肚子回了老家。
本来是十分贤惠的女人，不管是公婆还是叔嫂，邻里邻居都十分要好，在老家口碑特别好。
然而，陈庆磊他爸的出轨就像是电闪雷鸣一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前妻还没有生产的时候，白秋莲也就怀孕了。
中间各种坎坷，老实本分的前妻，倔强的带着两个孩子，离婚不离家，在老家抚养大了俩儿子。
她前妻没再嫁人，除了跟陈庆磊他爸断的干干净净，甚至没有要抚养费，其它的跟原来没啥区别。
以前陈庆磊他爸都是独自回老家，一年一两次，因为老家的老爹兄弟都不认白秋莲。
后来慢慢的关系缓和了，但也是蛮尴尬。
现在，陈庆磊都结婚了，老家的人表面上还是维持了最基本的亲戚关系。
实则把他的脊梁骨都快到捣烂了。
老家过年的标配，一大锅大烩菜，材料丰富，任娜娜喜欢吃，一人一大碗，坐在桌子上热火朝天的聊着天，这才是生活。
陈庆磊他表伯说：“这小涛已经定住亲了，说定了五月就办婚礼了，月琴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前些时恁嫂子在街上碰见她了，说拎了一大包中药，头发都白完了，是你对不起人家，送走了你妈，隔三差五的去看看你爸，依我看，比你这儿子不差啥！”
陈庆磊他爸说：“这些年真是苦了她了，大半辈子犟！”
他表哥用筷子把碗边敲打了一下说：“你还好意思说，依我看，月琴真是有情有义，你老大家媳妇好得很，人家孩子顾念月琴不容易，家里地里都拿的起来，这老二家更是懂事儿，说家里没房子也不在乎，不让月琴作难，你这当爹的，不表示表示，还让孩子怨你到啥时候？文涛，小涛，成磊都是你的孩子，不说一碗水端平，最起码得有孩子的一口水。”
陈庆磊他爸说：“嗯，我知道了，表哥你知道月琴咋啦嘛？”
他表哥说：“都到这年纪了，也是下过苦力，吃过苦饭的人，老了嘛，零件都老化了，各种小毛病不断，这一辈子啊，她要是不善终，你都不愧疚吗？”
只听得两个男人讲话，这个话题，已经不容许别人插嘴了。
白秋莲食不下咽，任娜娜看着她故作淡定，嘴唇都是白的，心里不免一阵快意。
谁让你做小三，毁了别人的婚姻的，当初选定了这条路，就注定了有一天要通过别的途径去偿还，这就是一报还一报。
吃过饭，任娜娜去厨房里送了碗，她公公和陈庆磊他表伯站着抽烟说话。
任娜娜看见他公公塞了一张卡到他表哥的手里，“表哥你拿着，有空了转给月琴，小涛结婚需要钱，她吃药也需要钱，她先拿着花，就当我付的抚养费，让她收着吧！”
他表哥叹了口气说：“我收着，她不一定要，月琴要强了一辈子，以前孩子小还不要大家帮她，现在孩子大了，更不会要了！”
她公公说：“你先拿着吧，别撕扯了，要不就直接给小涛，别让月琴知道了，看见了不好！”
任娜娜心想，这件事儿真是放着排场不排场，要是白秋莲能想开一点，大度一点，她公公也不至于背着她给前妻钱。
任娜娜就像没看到，她回屋的时候，陈庆磊百无聊赖的在抠手机，她婆婆在跟她表伯母说话。
任娜娜坐在陈庆磊的身边，她把头靠近他的肩膀，轻悄悄的说：“你们家可是真乱，跟古代的大户人家似的！”
陈庆磊放下手机，变了脸色说：“你有毛病啊！”
屋子里正说话的两个女人看了过来，刚好进门的公公瞪眼看着陈庆磊，“你是不是吃饱撑的，不会好好说话吗？”
回去的路上，各怀心事，都不讲话了，任娜娜扫兴的很，索性也闭了嘴，歪在副驾驶上，一觉睡到了家。
今天过后，明天回娘家，她简直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每次回娘家都一样。
就好像是她自己的事儿一样，没有一个人问起，没有一个人帮忙。
年前她公公还曾特意问过，家里的亲戚，要备的礼品啥的，任娜娜说她爸爸去世后，她们已经不大回老家了，亲戚也没有要紧的了，就不回去了。
她姥姥姥爷也早年没了，爸爸这边的亲戚又不大亲，都看不惯她妈妈的做派，已经不回去了。
昨天回了陈庆磊他爷爷那边，闹的一家人心情沉重，更是没有人有心情管她了。
但她还是一大早就起床了，陈庆磊也没有像平时一样懒床。
俩个人吃了早餐就出发了，还要去超市买东西。
出了小区，任娜娜说：“这幸亏是昨天收了钱，不然连买东西的钱都没有了，这日子咋会过成这个样子呢！”
陈庆磊烦躁的说：“行了，别再说了，过完年要是工作没有着落，我就跟着建伟收账去，不会让你一直过这样的生活的。”
任娜娜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嫌弃你不挣钱，我就是说了事实而已。”
陈庆磊说：“你陈述事实，就是这个意思啊，我又不是傻子，你们女人可真是现实，我这才多久没上班啊！又不是一直这样下去，我不是也在努力吗。”
任娜娜说：“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这明显是要吵架，男人不现实吗？我要是也闲在家里，我们俩喝西北风吗，你妈她不会给我脸色看吗？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