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到死，我是战士，也只是战士。”
语气低沉，肃穆，说不出的坚定如铁。
但是，也带着无以言语的萧瑟和悲哀。
徐洛魂感同身受，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但是抱拳行礼。
敬得，是一名战士。
转瞬间，原本纷扰的河边，重回寂静。
“结束了吗？”
叶繁星同样低沉着嗓音问，他只是怕声音大了，引来其他变化。
徐洛魂回转身，看着叶繁星紧张兮兮的脸蛋儿，笑了笑：
“嗯，结束了。”
叶繁星长舒一口气，就听见身后的小女孩同样大口呼气，身后的衣摆，也被松了开来。
两人同时呼气的声音，有些大，还同步。
叶繁星就看见对面的徐洛魂，细长眼睛中，透出了一缕八卦和看好戏，嫩脸不禁一红，转过身子，不看老徐，看向了小姑娘。
那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娃子。
不同于孟大小姐的娇小但健康，甚至有些健壮的体型，这个女娃子是真的瘦小，不健康的瘦小，就像刚刚长成就被摧残的花骨朵，在冬日冷风中，一吹就倒。
她有着一头长发，但发质枯黄，长发下点缀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五官柔和，眉目如画，稚嫩中掩藏着点点美人坯子。
但是，过于消瘦，以致露在衣物外的，除了骨头，就是惨白的皮肤，没有肉。
她身上穿着蓝色麻布短衣，同色同款长裤，空空荡荡，既寒酸，又单薄。
她腰间抱着一摞旧衣，死死抱着，可见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地上，还散落着好些衣物。
她见叶繁星转过头来，刚刚与其同步喘气的失态，引发的羞涩，在脸上晕染开来，白纸上多了一抹绯红，低着头，怯声怯语：
“感谢叶少爷及这位老爷相助。”
“小女子贱姓干，大家名唤细娥。”
“先父干氏，曾追随孟家老主人，参加保路运动和辛亥革命。”
“小女子本是奴婢，后蒙大小姐恩典，脱了奴籍，故回到干家，现和家兄生活，在女子学堂上学。”
“今天，今天没有早课，小女子就接了活计，来这里浣衣。”
说到这里，干细娥难掩惊恐，脸上红晕重被惨白覆盖。
“小女子常来这里浣衣，一直安分守己，本本分分，从没有做过坏事。”
“今天，今天，今天冲撞了老天爷，降下此等祸端，连累二位爷，细娥死不足惜。”
头颅低垂，珠泪滴落，卑微如此刻正在寒风中飘零的野草。
叶繁星怜惜无比，却又无比火大。
明明都是史密斯那群人不好，为什么要把过错归咎于自己，还如此委曲求全。
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老百姓，过得如此卑微吗？
叶繁星捏紧了拳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徐洛魂一个手势阻止了。
徐洛魂可没有忘记，出门前孟玥的叮嘱，小心繁星。
刚才好不容易消去了叶繁星激化的矛盾，现在，他可不想再惹出什么幺蛾子，尤其是这个小女娃，明显有事儿。
眼神扫过对方腰间死命保护着的衣服，徐洛魂语气轻松的开口：
“既然是孟家故旧，那大家都是自己人，相互照顾是应有之义。”
“这位叶繁星，你认识，就不介绍了。我现在托庇于孟家，和你过去一样，没有什么尊卑，你叫我老徐即可。”
“看样貌，我们年岁都比你长，就托大叫你一声细娥。”
干细娥抬起头，壮着胆子看着徐洛魂，轻声回应：
“细娥不敢，就称呼先生为徐大先生吧。”
大先生，这是旧时奴仆对主人家身边管事人的称呼，倒也应景。
徐洛魂有些赞赏，眼前这个小女娃，看着唯唯诺诺，弱不禁风，但骨子里心定神坚，韧性十足，还有着几分聪慧，在大危险前，尽力做到自己最好的应对，比旁边那个不靠谱的小子强。
叶繁星没来由啰嗦一下，以为寒风阵阵，吹凉了自己。
徐洛魂笑了笑，继续柔声问：
“经此耽搁，时已近午，你是继续在这里浣衣？还是去学堂上课？”
干细娥踟躇，她本应该留下来重新浣衣，毕竟好些掉落在地，需要重新洗涤。
但是她自己知自己事，肚腹间的防水牛皮包是万万不能暴露的，这就意味着，有其他人在，她啥事也不能做。
要么这两人离开，她重新工作，要么，她一直坚持着，等到个人独处时，再想办法处理防水牛皮包。
徐洛魂看出端倪，暗笑，果然还是年幼，露出了破绽，遂主动解围：
“虽然对方已离开，但不排除回转可能。为安全计，繁星，你拿着地上的衣服，护送细娥回家，然后直接返回大院。”
“我先回去向大小姐秉明，看后续如何安排。”
叶繁星瞪大了眼睛。
他护送？
他护送也避免不了危险啊！也不知道刚才老徐和那个危险的男人低声说了什么。
而且他还想趁着两人独处的机会，求教高深武学呢！
徐洛魂对他眨眨眼，意思是请放心，没有危险，后续有很多机会可以畅所欲言，现在先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叶繁星看见了，心生明悟，这是老徐故意给自己制造一对一的机会啊。
看来是刚才自己与干细娥的小互动，被看在眼里，引起误会，以为他叶繁星对这个小女娃子有了想法，所以趁机搞事啊。
叶繁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想高呼，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没有恋童癖。
刑法禁止，三年起步啊！
不过，细娥小女娃虽然营养不良，但确实长得挺水灵的，嘿嘿！
干细娥见徐洛魂安排已定，怕引起怀疑，干脆应下：
“细娥遵大先生吩咐。”
转过头，水汪汪大眼睛闪着光，看着叶繁星：
“细娥谢过叶少爷。”
叶繁星面对那双大眼睛，还有里面水波的光，招架不住，心虚不已，慌忙拾起地上的衣物，推着干细娥就往城里方向走，口中还不停呼呵：
“谢什么，叫什么少爷，叫我繁星哥哥。”
“嗯，繁星哥哥～～～”
语调随着人渐渐远去，渐渐拉长，还有颤音。
“嗯哼，嘿嘿，叫的真好听，再来几下。”
“繁星哥哥，繁星哥哥。”
“好妹子，以后我罩着你，在这灌县一亩三分地，我孟家凶虎叶繁星的名号还是很有用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徐洛魂看着两人背影，逐渐掩映在天地间，哑然失笑。
看叶繁星的反应，估计自己抛出的饵没被接住，反而被曲解脑补成了不知什么怪东西。
不过，也罢，趁着小老虎被打发走，自己应该好好与孟玥再交流下，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如果能够挖出更多剧情秘密，当然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