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话。
陈皂隶回过头来，眼睛越过两人，像是根本没看他们，语气平静又说了一次：
“能听懂？”
“听懂了听懂了，陈快班辛苦！”
矮个猎户笑得窘迫，连连合十拜手。
不知多久，陈皂隶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消失在街道拐角，矮个猎户孙二狗才松弛下来。
他一脑门的汗淌下，被晚风一吹刺刺的发疼。
“腰里揣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
这姓陈的啥时候变得这么横了，以前不还挺小心一个人么...”
孙二狗抹着脑袋，呻吟着叫骂一声，面色又惊又怕。
他看得清楚，刚刚那一刻要不是他拦着，两人真能当街干起来，他知道自己身旁这高个的勇猛，甚至敢生擒铜山上的黑熊。
但对面可是官家人！
吃皇粮的，跟泥腿子不是一回事，真闹出乱子来，到了衙门铁定是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有一个县尉姐夫撑腰，简直有无数法子可以炮制他两。
除非，他们中有人是武师。
孙二狗思绪至此，捏着酸胀的小臂，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要是武师就好了，也不至于被拿捏得不敢还口一句。
“我走了，去柳河坊。”
在他满脑子乱飞的时候，身旁忽地响起一道平静的嗓音。
孙二狗一下抬头，惊愕道：
“可刚刚姓陈的说.....”
“朱三哥！”
高个猎户直接出声，重重打断：
“多好一个人。”
高个说着话，眼眶突然发红，手指抬起直接点着矮个脑门，目光垂落，恨声道：
“红丘县这么多猎户，哪个没受过他照顾。
你去年冬天摔断腿，雪一尺多厚，狗都缩窝子里睡觉了。
是不是朱三哥冒大雪来看你，给你送吃喝，不然有你今天？”
孙二狗张了张嘴，正欲说话。
高个猎户手指一折，又指着自己胸口，用力点了两下：
“还有我！”
“当年逃难到这里的时候，要不是朱三哥主动拉我回去收留，每天好吃好喝地照顾着，早他娘的饿死了。”
高个猎户冷笑，牙齿咬得咯嘣作响，眼露凶光，解下背上的长弓：
“我是外地来的，在这里光棍一条。
他姓陈的想威胁我，不好使。
朱三哥这事不管是谁做的，老子都得找他要这个说法。”
高个猎户手指粗大，布满老茧的皮肤摩擦牛筋弓弦，弓弦不住弹动，发出哑哑的声响。
他低下头：
“我以前没爹没娘没人教，杀人放火劫道什么都做，过的是畜生日子。
但遇到朱三哥才知道......”
他手指勾住弓弦，极硬的三股牛筋绞成的弓弦被他用手指活活拉开一尺来宽，又一松。
空气“砰”的炸出一声脆响！
“人不该这么活！”
孙二狗被这声音震得腮帮子发酸，不住张嘴咬着空气，还想说些什么。
高个猎户抬手，用力抹去眼中浮出的泪光：
“这世道不容易，好人不该这么死。”
孙二狗一下沉默了，嘴张着，却讷讷地说不出话。
高个猎户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分戾气，冷笑更甚：
“你怕姓陈的，你也是个没卵子的孬货。”
说完，他讥讽地瞥了孙二狗一眼，扯了扯嘴角，懒得多说，转身便走。
“哎我！”
孙二狗一愣，立刻涨红了脸，辩解道：
“我没说我不去啊！”
高个猎户理也不理，大步走在前面，行走带风，越来越快，厚实的双肩摇动，像是山岭连绵的峰线，野性而纯粹。
孙二狗跳起脚来，赤急白赖地追上去，一路高声嚷嚷着：
“我意思是咱想想办法，别跟他正面冲突，他毕竟是吃皇粮的。
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等等我，别跑那么快！”
“嘿！他直娘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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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围了一大圈人，尤其老马，拄着笤帚站在一边，眼神放光，似乎对李焕颇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