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叫日月换新天?
火字旁......少年李焕低眉,表情平和,微不可查地露出一分笑意。
我明白的。
他身边,李书文站起身来,和他并肩而立。
火光从戏台上流下,老人半边脸皮肉松弛,映的红通通一片,却透出刀砍斧削的坚毅感。
台上胡司令逐渐膨胀起来,身形拔高到一丈多高,黄色军服被撑得鼓鼓囊囊,露出下面浓郁黑色的大肚皮。
老人背着手,悠悠说道:
“阿焕,这是你的梦,要突破只能靠你自己。”
李焕笑了笑:
“我知道该怎么做。”
随即,他轻吐出一口气,眼神更加锐利,朝着戏台方向抬腿,跨步,重重地向前踏了出去。
这一步跨在空中,四周景象像是受到某种牵引,光线扭转变化,
等到落地之时,李焕脚下“啪”的一声。
水花四溅。
咸腥的海风迎面而来,扑入口鼻。
李焕低头看去,自己竟然已经踩在了海水里,蔚蓝色的水波晃荡不止。
他在踏浪而行。
不过这是梦里,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李焕的身后万吨巨轮耸立,投下如山厚重的阴影,人影渺如砂砾。
而前方不远就是津门码头,码头工人排成队队长龙,正奋力从船上接力卸货,个个黑瘦粗糙。
白皮的壮硕监工坐在大伞下饮酒,翘着二郎腿,皮靴锃光瓦亮。
热火朝天,号子声和汗臭味混在一起远远地飘来。
李焕凝望片刻,随即迈开大步向前行去。
就在这时,一个蓬头垢面脏不拉几的乞丐忽地从旁边阴影中伸出头来:
“李焕?”
说话腔调有点神经质的高亢感。
随即,乞丐整个人从阴影中蹿出来,猴子似地跟在李焕身边,一蹦一跳,亦步亦趋。
李焕看他一眼,继续行路,没说话。
乞丐缩头含肩地跟在一边,笑嘻嘻地伸手来扒拉李焕,嘴里兴奋叫起来:
“李焕,你嘛时候才是津门第一啊?你嘛时候才是神州.....”
李焕低头瞥他一眼,脸上忽地显出一丝讥笑:
“当然就在.....”
他抬手按住乞丐肩膀,动作柔和,语气轻佻:
“今天!”
话声干脆落地,他一手扯过乞丐,两手按头,反向一挫,“咔嚓”一声脆响崩起。
乞丐头颅歪斜,双目圆瞪,眼中陡然放大的情绪像是完全不敢相信。
李焕面无表情,接着三两下折断他的颈椎,按住他的额头往后一推。
啪!
水花四溅。
脏兮兮的乞丐浑身瘫软,仰天摔进海中,口鼻溢出小蛇似的黑血,干瘦的身上衣衫褴褛,在水浪中一起一伏。
四肢软塌塌地像四根布条,很快又化作沥青似的黑水,融入海中,了无痕迹。
李焕错身而过,迈步而去,头也不回。
随即,少年人在海中大步奔跑起来,身子同时迅速伸长,手脚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筋膜拉扯着肌肉迅速牵拉生长。
只是几次眨眼的时间。
已经长成青年的李焕从海中一跃而起,流线型的修长身子一晃。
脚步落地,已经踩上津门的街头。
李焕长身而立,打量四周。
鼎沸人声扑面而来。
租界,草屋,广场,兵营。
丁玲行过的有轨电车,教堂里传出的虔诚唱诗声,肩上搭白毛巾的汉子从门前吆喝着拉车跑过,脚步重重,蹬出飞溅的泥水。
横纵交织的逼仄弄堂,色调灰暗如水墨画,旁边是格调精致的二层洋楼,花园里百花齐放,香气扑鼻。
中间只隔着一条街,却展露人间百态。
街边混混硬着脖子往腿上扎刀,眼睛通红如同笼中困兽。
刀子入肉的一瞬围观人群轰然叫好,出门倒尿桶的老人瞥来一眼,神色却嗤之以鼻。
李焕举目四望。
到处都是历史沉甸甸的厚重感,亲眼看到和通过文字想象,是截然不同差距极大的两种感受。
恢弘与贫穷交织,繁华与动荡并行。
天色清冷,铅色云层淤积重叠,万千雨丝从中飘飞而下。
穿改良旗袍,着白袜皮鞋的女学生来来往往,油纸伞下向这边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都是含苞待放的羞涩味道。
毕竟李焕一米八四的个头在一众瘦小路人中颇为显眼,器宇轩昂,十足鹤立鸡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