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上，一位仙风道骨的鹤发老者独立崖前，把酒临风，衣袂飘飘，超逸若仙。
在离鹤发老者不远处，却有一只银毛大眼的小兽，正在奋力搏杀，它的对手是三名五大三粗的铜人，而小兽搏杀的手段，竟是从小爪子里扔出一道道银色闪电。
然而，三名铜人都秉承着结实耐揍的优良传统，威力颇大的闪电打在铜人身上，只能留下一抹焦黑，令其动作略为凝滞。
唯有攻击偶尔击中眉心位置时，铜人才会猛地一颤，从双眼里迸出几点火花，摇晃倒地。
但偶尔毕竟只是偶尔，小兽的数十道闪电攻击，能够撞大运打中一次就不错了！
更多时候，小兽都是在上蹿下跳，躲避铜拳铁脚，如此下去，终将会有力尽之时。
“唧！”
小兽突然惊叫一声，刚才它差点被铜人一拳打中，惊骇之下，只觉得浑身疲软，每做一个动作都如登天般困难，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疲倦、痛苦以及，愤怒！
“老不正经！快停手，本王要被打死了！”小兽出乎意料地口吐人言。
站在崖边，俯瞰云海的鹤发老者回过头来，大袖一卷，白、青、黑、赤、黄五道手印翻飞而出，精准无误地印在小兽臀上。
“啊啊啊！”小兽撕心裂肺地痛嚎，“老不正经，打死了本王，看谁来给你酿酒！”
小兽吃疼的同时，身上动作也变了形，眼见一个砂锅大的铁拳就要砸中脑门！
鹤发老者却闻言一顿，挥了挥手，三个铜人立时止住动作，铁拳硬生生停在小兽的鼻尖之上。
小兽眼中满是惊悸之色，拍着胸脯，顺了顺气之后，喃喃道：“吓本王一跳。”
“唏！”鹤发老者轻嘘一声，摇头晃脑，以示不屑，“你这小家伙真是不耐揍，比那个傻小子差得远了！”
“那小子傻啊，本王又不傻！就像本王会酿酒，你看那个傻小子会不？之前你不是老在说，那傻小子酿酒作醋坛坛酸。”小兽振振有词，心中却在腹诽。
“唉，本王倒宁愿待在那个傻小子身边呢！至少还有油炸蚂蚱伺候，不像这老不正经的，整天就会消遣本王，还让本王给他酿酒！那个傻小子到底在哪啊，怎么还不来领本王走？”
小兽一脸幽怨。
“哼，要不是老夫，你能血脉觉醒，要不是老夫，你能突破到如今境界？”鹤发老者一眼看穿了小兽心中所想，讥讽道，“还不快去给老夫酿酒！想再吃巴掌吗？”
小兽听了此语，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不敢再废话，乖乖下山去了。
……
……
天妖宗本山，素雅的静室内。
一名容颜如雪的紫衣少女临窗而坐，轻抚琴弦，琴声清寂如深山鸟语，优雅似空谷幽兰。
桌旁置有莲炉熏香，一缕薄烟，袅袅淡淡。
此情此景，亦真亦幻，宛若一幅空灵隽永的水墨丹青。
“铮！”
忽然，少女的琴音中蹦出了一道激越之音，如同横生的枝节，将她的音韵节奏悉数打乱。
少女颦着秀眉，秋水般明澈的眸子里，泛起道道涟漪，圈画出思绪万千。
“哗啦啦”
面貌俊朗的紫袍青年掀开珠帘，迈步走入。
“老哥，怎样，有消息了？”少女转首笑问。
“嗯，我刚刚打听了，那个傻小子来过了，大半年前就来了。”紫袍青年随意坐下后，缓缓说道。
“那他人呢？”少女继续问道。
“额……”紫袍青年顿了顿，“可惜被葛长老截胡，发配到峦起外院去了。”
“哎，这老家伙怎么可以这样，他明明是我们招来的！”
少女极为不忿，鼓着香腮，一副娇嗔模样，“我不管，老哥你得把他弄回来！”
紫袍青年闻言，脸上挂起一丝无奈笑容，安慰道：“好了，好了。那小子毕竟出身隐宗，天资不凡，最迟明年的外院大比，一定能晋升内门。要不是，星光学府突然弄出一个叫什么潜龙凤雏会的弟子交流会，太上长老命令我们必须参加，我们也不会回来得如此之晚。不过，在潜龙凤雏会上遇到的青年才俊，数都数不过来，小妹你何必只对他心心念念？”
“呸！老哥，你说什么呢？他救了我，我只是想要报答救命之恩罢了，仅此而已。本姑娘冰雪聪明，才不会在意那个傻小子！”
少女半羞半恼，嗔怒反驳，还伸出手去揪紫袍青年的耳朵。
紫袍青年连连躲避，低声告饶：“老哥知错，老哥错了，不该胡说八道。”
“只是，我始终想不明白，那时他才初出茅庐，修为低得可怜，如何能够救得了你？那两个黑衣人一个照面就能制服你，修为至少也在洞虚之上，他如何能够与之匹敌？据说后面还出现了那位布下大阵的前辈，但当时此人已经入魔，丧失了理智，只知杀戮，他又如何制止得了对方，保住了你俩性命？”
“我也不知，不过那时我和老哥你们都走散了，除了是他救的我，还能有谁？”
少女似是回忆起了什么，雪颜上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晕。
……
……
修士洞府，四季如春。
微风拂过，菡萏和着风声浅吟低唱，露水在如玉盘般的荷叶上来回滚动。
满池荷花轻轻摇晃，风声如水汩汩，诉说着如诗如画的清净悠思。
好一幅荷塘碧波图！
只可惜，花，出淤泥而不染，人，却未必。
一名年方十岁的绿裙少女，捧着一把鱼饲，蹲在荷塘边上，正在给塘中锦鲤喂食。
锦鲤五颜六色，各具其美，争相竞食，欢快得很。
绿裙少女的眉头却始终未能舒展，定定地凝望着水中争食的鱼儿，眸中迷茫如雾，越积越浓。
就在她即将被无尽迷雾淹没之时，一股恨意自眼底升起，后来居上，占据了大半眼眸。
“别的先不管，这仇，本小姐一定要报！”
绿裙少女恨恨地将手中鱼饲抛向远方，鱼饲纷纷洒洒落到水里，环绕在她周围的锦鲤鱼群，循着水声，纷纷游走，没有一条愿在她身边多留一刻。
见状，绿裙少女冷哼一声，拍了拍手，直起身子，却见一人向她走来。
“二哥。”
绿裙少女转向来人，欠了欠身。
“怎么？还在生闷气？二哥知道父亲之前大发雷霆，训斥了你，你心里不好受。但父亲的确是望女成凤，你的天资远超木家同辈，我和大姐都远不如你，所以父亲才将殷殷期盼，尽寄你身。”
来人走到绿裙少女身边，摸着绿裙少女的头安慰道。
“那个野小子，父亲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将他打发到偏远的梦砀山担任灵矿值守。此行，二哥也会前去，二哥定会为你报仇，你就放心吧！”
“不必！”
绿裙少女忽然从来人掌下挣脱出来，厉声说道：“本小姐的仇，本小姐自己会报，用不着你们多手多脚！”
“我不许你擅自动手，不然，休怪我不认你这个二哥！”
绿裙少女跺了跺脚，径自去了。
来人在原地怔住，脸上笑容凝固，目光渐冷。
……
……
日薄西山，天色渐暮。
一名鹰目勾鼻的男子沿着山阶飞步蹬行，山巅小亭内，正有一名蓬头垢面的邋遢老头在等着他。
邋遢老头随手提着一个酒葫芦，葫芦嘴向下，却无酒液流出，显然早就空了。
再看邋遢老头，便见其鼻头通红，双眼眯缝，业已醉得不轻。
“喂！老头，起床了，峦起外院打通了，下一趟去哪？”鹰目男子晃着邋遢老头的肩，大声叫嚷。
邋遢老头咂了咂嘴，揉了揉眼，似醒未醒，嗫嚅着说道：“输，输了没？”
“没，没有！”鹰目男子略显犹豫，随即信誓旦旦道：“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峦起外院，哪里有人会是我的对手！哪怕双手插兜，我也照样能赢！”
鹰目男子刚回答时便有些心虚，下意识只能用大话填塞，可大话说出口后，又觉得半点没意思，于是转移话题道：“老头，别睡了，走了走了。人生苦短，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呸！有道理，你小子什么时候也能说出这种话来了？”
邋遢老头狠狠吐了一口浓痰，睁开双眼，似乎来了兴致，唱了一句：“尘归尘，土归土，大不了投胎了作老鼠……”
“走！咱们回中州，本来还想带你去隆州会一会小牛鼻子，不过，这地界快要不安生咯，算了算了。”
“回中州？那我们去学宫闹一场，好不好？”
“呸！小兔崽子，老子让你出来逛一圈，你居然胆子肥过了天！去学宫闹，你咋不去大鼎下撒尿？什么叫作战无不胜，打不过的就不要打，等到打得过了再打，这样就不会输，所以叫作——战，无不胜！”
“有道理哎！学宫真的有我打不过的？还是有老头你打不过的？”
“呸！闭嘴！”
……
……
夜凉如水，戊字九号院内。
程风游盘坐在床，修炼完毕，退符封固之后，缓缓躺下，翻来覆去，又难成眠，索性推门而出，翻身一跃，上了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