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之盟高塔,何日楼塌!”
女人的语调越来越急促,像是一个快要濒死的病人,带着一种病态的癫狂与偏执:“大幕已拉起,鼓点奏乐,观众、猎手陆续入场,跃跃欲试,欲将一博。”
她猛然睁开眼,一双幽邃的眼眸,泛着凛冽寒芒,像极了夜晚悬浮的孤舟,旋即,又化作一潭死寂。
这时,猛鬼破封。
此刻,群尸出笼。
银辉不再从云层中挤出任何一线光明,照亮于祭台,那片此时充斥着污秽和亵渎的黑暗。
青铜大鼎,轰然倾斜,自大鼎缺失的那一角内,无数白色的骷髅头飞溅出来,砸落在祭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有一只头颅甚至掉落在女人的身边,滚烫灼热的鲜血顺着她的衣摆滴答滴答地滑落,浸湿了洁白纤尘不染的裙角。
她站起身来,微抬下颚,睥睨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一群群自头颅后脱困而出,逃出囚笼的妖孽尸鬼。
它们的脸上沾满污浊,腐烂的肉瘤密布全身,眼眶内两颗漆黑的眼珠子也被啃咬殆尽,只剩下半截狰狞恐怖的骷髅脖颈。
“这百年来的自相残杀,滋味怎么样,同类的味道?”
璇象自上而下,垂首,问道。
尸鬼们先是面面相觑,后又颤抖着身体,匍匐着身躯,像是臣服,像是乞怜,像是卑微。
“我等,觐见尸尘神女,愿为神女效犬马之劳!”
被一众尸鬼恭迎为“神女”的璇象,嘴唇勾勒一丝嘲讽的弧度,并未言语。
她走下祭台,走向尸鬼的中央。
尸鬼们纷纷往两旁退去,如潮水退潮般自然。
疲倦女人,曾经有过那么一次巅峰辉煌,不那么落寞的时刻,被赐下了【尸尘神女】这样一份代表着荣耀的尊讳。
只可惜,“往事难回首,芳华易逝走。”
目眺远方苍穹,在一个黢黑带点不可告人的夜晚下,站在尸群中心,女人默不作声。
她的目光似穿过了千山万水,透过花落花散,江水东流,叶枯人丧,最终定格在了一片专帮人断魂的人家。
——帝盟二十四家长生世家,[夜半三惊,惊惊断魂,送生往死,末路归人]的[断魂浪家]。
有人走进了一座门槛不算高,院子里种满奇花异草,清香扑鼻的院子。
庭院深处坐落着几间房屋。
这些房屋外看起来都是崭新的,但是因长期没人居住的缘故,内里显得破旧不堪,还弥漫着一种腐朽的霉味。
那人径直推开门,踏入了一扇窗棂。
室内,陈设简单,仅有床榻、屏风、茶具。
他走到桌案前,取出笔墨纸砚,提笔蘸墨。
沉静写字。
字迹隽秀清雅,颇见功底,宛如行云流水一般。
不多时,写完一页,停顿了一瞬,他才继续挥毫泼墨。
写的是——
“天下何有平,万国哪来宁,人族无昌盛,四海粉升平。”
写完这句话,他搁下了手中的毛笔。
窗外,乌鸦凄厉鸣叫,似乎在为这个夜晚的深沉而哀嚎。
笔尖一点放于架上,他转身走出去。
刚打开院门,外界一片乌云与点点星辉之间,一缕金黄闪烁。
他眯起了眼睛,伸手接住从头顶飘落的一片雪花,看着那细碎的雪粒儿缓缓坠下,在手掌心化成一滩温热。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他的披风,扬起,落下。
“大伙都来了,啊。”
“八月十八,我们一定会到的,更何况是为了那件东西。”
夜月下,有这样一群人来,看不清身形,隐隐约约融入了比夜色更深沉不可言说的漆黑里。
这群人是没有影子的。
乘着风来,带来了几缕细雪白羽,还有一丝半点的微微清凉和一口箱子。
一口发黄,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皮革制成的旧箱子,平凡不奇特,唯一令人在意的一点就是——它的质感,摸起来异常光滑,舒适。
“来的时候,确认过了吗?消息为真?”
那人对这群人进行最后一次出发前的确认。
“真的,龙门港城的那位城主已经疯了,你知道的,疯子是没有办法对我们撒谎的。”
尤其他,是被我们逼疯的。
这群人的领头手紧握着箱子,低头盯着那一抹亮红色的痕迹,仿佛能够透过箱子的缝隙,看见自己在笑着。
笑什么?
因为回味。
回味什么?
回味龙门港城主一族上下一百七十三族人的滋味,有多丰富。
尤其是他带回来的那件战利品,热气腾腾还沾着些许肉条血丝的眼球,呈一抹异常显眼的红亮。
“好,那就走吧。”
那人并没有理会这其中的血腥,所谓残忍不过是他们这种阶层之人,平日里闲暇时的小消遣罢了。
身为[断魂浪家]的他们只需要尽情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凌驾于芸芸众生的快乐。
至于别的?
呵……
一阵冷风拂过,带来冰冷刺骨的感觉。
“其他几家呢?要不要等他们?”
拿着箱子的人,抬头仰望着那一轮明月,依旧那么浩大清正不偏不倚,轻叹了口气。
“不必了,我想那几家应该也快来了,毕竟……”
那人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毕竟他们都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蠢蠢欲动了,能让一件东西……勾动心弦。”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移开,落在了百十里之外,突然被几道星辉般澄净的天上流火惊醒了的晚空,嘴角浮现了一丝笑容。
“来了,[斗府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