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龄人之间说话比较轻松、自由,聊完前厅的设置,李振便问我:“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哥,我是精英中学毕业的,你呢?”
“这么巧,我也是精英毕业的!”李振说道,“对了,你学文学理?”
“学文的,你呢?”
“我学理。”李振说道。
“你是哪个班的?”我问道。
“18班,你呢?”
“9班,”我说,“你刚好是我的两倍,这就是缘分。”
“哈哈,猿猴拉屎——猿粪(缘分)。”李振弄了个谐音梗。
学生理解学生,何况我俩又是校友,心理上自然就亲近了许多。
“哥,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对李振的入职很好奇。
“我高考一结束就来啦,十号,比你早来5天。”
“是你自己找的吗?”
“自己找?那还不行,如意海鲜城在县里比较出名,想来干活的人实在不少。我爸是电工,负责这一片的供电维修。六月一号他刚好来这里修空调线,知道要招传菜员了,就给老板娘要了个名额,高考完让我过来打工。”
“原来如此。”
“嗯,其实如意每年都招暑假工,只是大姨不明说罢了。”李振小声解释。
正说着话,他猛然出手,拍死了一只苍蝇,然后用纸巾清除了尸体和战场。
我忍不住问他:“您也是暑假工?”
“那当然,谁会在这里一直干,你难道不想上大学?”李振挑了挑眉毛说。
“也是这个理儿。”我接口道。
聊了一会儿,得知李振比我大两岁,我说:“不如这样,我叫您振哥,您叫我小舟。”
李振说道:“不用这么客气,不用说‘您’。”
“你比我大两岁,叫你哥也是应该的,我就叫你振哥吧。”
“也行。”看我如此客气,李振就同意了。
李振很热情,很多事情还没等我询问,他就主动告诉我了。
他说:“如意海鲜城很有实力,你慢慢就知道了。刚才开会的是艳姐,艳姐是大堂经理,专门负责接待来宾,安排房间。同时,她还管理服务员和我们。”
“我们?我们不是服务员吗?”对于这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想弄明白我的具体工作内容。
“哈哈哈,小舟,咱们可不是服务员,咱们叫传菜员。”
“传菜员?不也是在酒店里做服务,有什么区别?”我很纳闷。
“区别可大了。刚才你换完衣服,有没有注意到凉菜间?”
“注意到了。”
“凉菜间旁边是过道,对吧。”
“嗯。”
“过道里有两个台子,靠墙放着,一高一矮,一白一黑,你还有印象吧?”
“对,我有印象,那个白台子高,上面有两摞小碟子,黑色的台子矮,上面有一个红色的桶。”
“不错。那个地方就是传菜区,是咱们的大本营。那两个台子是专门放菜的地方,咱们是专门负责端菜的人,厨房炒出来菜,就会放到台子上,咱们把菜端到客房门口递给服务员,再由服务员给客人上菜。”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我看到面前飞过一只小苍蝇,立即把它拍死在了窗户上,李振顺手用纸巾捏起了苍蝇,又把玻璃擦干净了。
“小舟,待会一传菜你就懂了,里面没什么技巧,比三角函数简单太多了。”李振调侃道。
“哈哈,那就好。”我回应道。
“如意海鲜城是大酒店,所以大姨对服务员有要求,如果你去小饭店应聘的话,就可以做服务员了。咱们这边,服务员都在房间里服务,你传菜的时候要记得先敲门,不要直接进去,这是酒店的规定。”
经李振这样一说,我才明白我做的工作是传菜,而不是服务。我想起来了,刚才开会的时候,旁边的女服务员都是统一制服,衣服的料子看起来比我身上的白衬衫要高级得多。
我俩大力拍着苍蝇,小声聊着天,就像课堂上交头接耳的学生一样。
拍了半个多小时的苍蝇,也确实拍死不少。
一会儿,负责前厅的服务员朝我俩走过来,她对李振说:“小振,忙吗?不忙的话,能不能帮我叠叠餐巾布?”
“玲姐,没问题。”李振一口答应。
他对我说:“这是玲姐。”
“玲姐好。”我连忙打招呼。
“这是苏舟,新来的传菜员,顶王超的。”
玲姐问道:“你刚高中毕业?”
“嗯。”
原来我的脸这么学生气,别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李振问道:“玲姐,在哪里叠?”
玲姐说:“就在这里叠吧。”她从旁边的酒桌上抱来很多餐巾布,李振连忙腾空旁边的桌面。玲姐说:“要叠成帆船状”。
李振点点头,回道:“我知道怎么叠,玲姐,您去忙吧。”
等她离开,李振带着我另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把窗帘放下来,遮挡越来越猛烈的阳光。
李振边叠边说:“高级的酒店就是这样,吃饭的时候有餐巾布,可以放在腿上,也可以卡在脖子里,做个文明人。”
我说:“振哥,你刚才不是说服务员都在房间里服务吗?玲姐怎么在这里呢?”
李振说:“酒店大部分房间都是服务员轮着看的。这里虽然是前厅,也有人在这里吃饭呀,所以要有服务员看着,要不然,不就成了‘自助餐’了吗?哈哈哈。”
“原来如此。振哥,我觉得我问的问题有点幼稚”。
“不懂就要问,咱们小时候都学过这篇文章。”李振平静地说,没有丝毫的调侃与嫌弃。
李振教给我把餐巾布叠成小船的模样,当然,也顺便教给我如何叠成天鹅的形状。
时间真快,一会儿就到十一点了,开始来客人了。
李振帮玲姐摆完餐巾布,就带我回到了传菜区,等待传菜。
传菜员陆续到位,有七八个人。
厨房里很热闹,灶火的声音“呜呜”传来,火苗贪婪地舔着铁锅,这幅情形如果在冬天就会令人很惬意,可惜,现在是盛夏,厨师们要忍耐高温的炙烤。
传菜的时候,我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么多的盘子,就拿鱼来说吧,装糖醋鲤鱼的盘子是长条形的,装剁椒鱼头的盘子是圆形的,装中华鲟的盘子则是鱼形的。
很多菜我也叫不上名字,不过没关系,正如李振所说:“传菜的时候,菜不要撒出来,也不要送错房间,就行了。”
“振哥,要是洒出来怎么办?”
“扣钱,先扣菜钱,再扣工资。”
“那不就是扣双倍的钱?”
“嗯。酒店就是小社会,人一犯错,就会被当作纯粹的“罪犯”来对待,不会再有学校里的无限宽容了。社会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土匪,处处让你惊心动魄。”李振笑着说。
传菜果然没多少技巧,菜做好之后,打荷的人会把菜放在台子上,等待我们送菜。传菜员里有个专门划单子的人,叫利哥,利哥就对照着各个房间的点菜单,指挥大家去传菜。
传一个菜,就在对应的单子上划掉一个菜。
点菜单有服务员送来的,也有厨师长写出来的,不管怎样,点菜单一定要让点菜的客人清楚明白,绝对不能稀里糊涂就上菜。
厨房送出的菜越来越多了,大家轮着去传菜,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平时我生活比较规律,到饭点儿就饿,再加上不间断的“劳动”,我的肚子开始敲鼓了,鼓声越来越响亮。
有些传菜员传一道菜就去得比较久,也许是因为酒店比较大、路比较长。过了一会儿,传菜员就剩三人了,塌鼻子、我,还有李振。听到我肚子的叫声,李振安慰说:“小舟,忍一忍,一会儿就开饭了。”
“这个毛血旺,306。”塌鼻子端着菜走了。
“这个土豆炖牛肉,恭喜阁。”利哥令我去送。
我端起这个棕色的盆子,却不知道恭喜阁在哪里,李振出来给我指路:“一直往前走,就看到了。”
这条看似漫长的路其实很短暂,到了路的尽头,我看到一扇门上面有个招牌,写着“恭喜阁”。我到恭喜阁了,敲了敲门。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脸蛋白白的服务员,把菜接进去了。
送完这道菜,我马上快步回到传菜区,等待继续传菜。
李振告诉我:传菜期间不能上厕所,尤其是大号,除非真的忍不住。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在提醒我:入职的前几天要好好表现,不要偷懒,要给大姨、六叔留下一个好印象。
所以,虽然我饿着肚子,但没有丝毫的松懈和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