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过这里吗?”拉扎问。
“事实上……”看着不断延伸的道路,阿维丽带着怀疑的语气说,“我都不知道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有没有这条路。”
他们望向身后的道路。
……奇怪的是,刚刚还算明显的道路,此刻被无数低矮的灌木所遮蔽。
他们又看向脚下。
之前还停留在视线内的道路,此刻已经被草地覆盖。
他们失去了方向。
“……这算怎么一回事?”阿维丽扶额。
“这是我该问的问题,大小姐。你真不是要把我们误导到死胡同里去?”
“就算真要那么做,我也不会搭上我自己。”
“好了好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明确的线路。”伊格灵格试图和稀泥。
唯一可以称得上地标的,就是那片高地。
“我们可以到那上面去,”伊格灵格提议,“然后,或许能看见森林的全貌。”
两人都没有意见。
爬高地的过程显得格外轻松——尤其是在经历过被黑熊追杀这起事件之后。虽然眼前的情况还不甚明了,但阿维丽和伊格灵格二人竟开起了玩笑。
“你说,如果在高地上遇到什么坏脾气的仙子,强迫我们喝难喝的茶,吃比砖头还硬的蛋糕,该怎么办?”伊格灵格说。
“那我们就不停地讲无聊的冷笑话,让仙子们受不了我们,最后只能把我们放走。”阿维丽说。
拉扎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好像,只要他对什么东西移开视线,这东西的形状就会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只是,他也并不熟悉森林,光线也忽明忽暗,给一切事物打上奇妙的轮廓,所以很难分辨出周围到底有什么变化。
走到接近高地顶端时,周围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雾。
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出现的雾气,弥漫在周围。
从高地向下望去,四周的森林也被雾气环绕。根本无从辨别方向。
浓得像吞没溺水者的水一样化不开的浓雾,将几乎一切可视的东西变得模糊。
而这雾就仿佛是几秒之间忽然出现在眼前。
“……要不,我们还是下去吧?”拉扎说,他努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抖,但还是无济于事。
“不会吧,你怕鬼?”阿维丽调侃道,然而几秒种后,她也笑不出声来了。
人影。
一个人的形状,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那人并不是站立,而是漂浮在半空。
看不见那人的脸,只能看见一件花纹繁复的蓝色长袍,那风格显然是属于比现在更早的古代。
穿着怪异长袍的人,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就那么漂浮着。
像一个穿越了数百年时光的幽灵。
阿维丽仿佛为之所吸引,试探地,小心地,走上前一步。
“阿维丽!”伊格灵格大喊,但阿维丽并未在意。
而后,她看到了可能是此生见过的最美的人。
并不是那人的面容有多么美丽。不,那只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面容,就像你能在西普城遇到的每一个年轻少女。她身上只是有着少女独有的,青涩而澄澈的气息。
是她的动作,她的姿态,她身上蓝宝石般的袍服。让阿维丽感慨美的本质诞生在她身上的,是这一切。
她黑色的鬈发如鸟儿一般,向脑后的高处伸展,它们均匀而零散地伸向每一个方向,就像另一种意义上的裙摆。她的长袍朝身后飘起,每一处褶皱都倒映着如月亮般的光泽,就像她是一个正在坠落的天使,而那则是她的翅膀。她的身体像睡眠的婴儿一样微微蜷缩在一起,双手却探向前方,仿佛要抓住些什么。她的琥珀色双眼微微眯起,鼻尖上还停留着一枚气泡,就像那是她还活着的时候的一句低语。
如同定格在水中的少女。
将她囚禁的,是一枚巨大的,球形的坚冰。
而她的双手即将触及的,在那裂开的冰块里深陷其中的,是一杆通体银色的长枪。
冬神之枪。
任何阅读过古代传说的人都会认出那长枪的样式。那是被复制过无数杆的长枪。是冬神埃雯与火神法嘉的定情信物。它能让干涸的大地燃烧起来,也能让春天一瞬间变为冬天。
眼前这把长枪显然也是复制品,因为它并没有传说中那让人见到便会跪下的压迫感,而更重要的是,传说中的真品此刻早已被逃离的法师们带去了东陆。但它所散发出的丝丝寒意,似乎显示着它并非是单纯的,普通的复制品。
阿维丽走到少女的正面。
她与少女四目对视。少女双眼低垂,看不出她的情绪。一缕长发从她的脸颊上斜过,让她显得更像一个真实的少女,而非一尊雕像。
突出的长枪,就像一封邀请函。
“阿维丽……”拉扎似乎是试图发出警告。
然而,那无济于事。
阿维丽已经下定决心,要将少女从这冰块中解救出来。
她双手握住“冬神之枪”的枪杆,全身发力,整个身子往上提——
但是那枪纹丝不动。
“也许有其他的方法?”伊格灵格远远地喊道。
“至少,你们俩都来试试吧!”她喊道。
伊格灵格不情愿地走到冰块前。他朝双手各哈了口气,又搓了搓手,将手放到金属的枪杆上——
“怎么这么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