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叙微仰着脸：“小郁，我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你。”
就算看不见，宋叙也很清楚宋郁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像头受惊的小鹿那样，瞪着圆钝的眼睛，毫无防备地看过来。
少年平时也是对所有人这么不设防，没有任何警惕。
所以，那群野狗才会更加猖狂。
宋叙神色黯淡，一字一顿，很平淡的调子，却让人脊背发凉：“那些男人都欺负过你吗？”
明明是他骚扰别人, 为什么到宋叙的嘴里，就变成那些人欺负他？
意识到是对家里人的护短后，宋郁的语气变软, 有些别扭道：“他们没欺负我，是我先惹他们的。”
少年并不知道, 他口中的“惹”, 传到男人耳中，已然换了个意思。
宋叙的表情阴沉了几分。
像是察觉到危险, 怕被哥哥那双看起来就很力气的大手揍一顿, 宋郁立刻伸手去开车门。
“咔嚓”一声，车门开了。
宋郁快速从宋叙坚实的腿上挪动着, 随后往车外一跳。
他没敢去看男人的表情，抱着书包一路小跑，结果几秒后突然停下了。
009：【宿主？】
宋郁皱着张小脸，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转过头朝轿车的方向走去。
哥哥现在看不见。
没有他, 可能都没办法离开车库。
被揍一顿就揍吧……反正到时候打疼了他就骂，不行就哭, 把邻居都招过来。
宋郁小时候贪玩, 差点被坏人拐跑, 那次奶奶狠狠打了他一顿，他就是这么哭着把大家都引过来才免了之后的皮肉之痛。
不过宋郁忽略一件事——这里是别墅区, 关起门来打孩子根本没人发现。
他背好书包, 迈着沉重的步伐, 走到车门跟前。
宋叙依旧坐在位置上, 低垂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 男人才缓缓侧身，车库的灯打在冷峻的脸上，半明半昧。
沉默几秒。
最后宋叙先开了口：“怎么又回来了？不是不要我了吗？”
宋郁噎了下。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对方在耍小性子。
就像是，发烧不愿意喝药那次。
他眉眼弯了弯，突然没那么害怕了。
“我没不要你……”少年贴过去，主动扶住宋叙的手臂。
从地下车库到别墅有专属电梯，路程并不远，也没有台阶。但扶住一个身高腿长的成年男性，对于宋郁还是有些吃力了。
“等会儿……哥。”宋郁收起酸胀的胳膊，改成了用手牵。
宋叙的掌心干燥温暖，手掌薄却宽大，宋郁牵他的时候完全碰不到手背，只能用指尖勾住对方的指侧。
能感受到那双手略带僵硬，大概是不习惯这样的举动。
宋郁一边提醒着一边慢步将人领进电梯。等做好这些后，他的鼻尖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狭小的空间里都是被蒸热的香气。
宋叙没松手。
等到别墅客厅时，他感觉掌心一空，顿时世界像是再次陷入黑暗。
不安的情绪涌上来，宋叙将人喊住：“你还要继续回学校吗？”
进度只剩下2%了，不管有没有被退学，宋郁去不去学校已经影响不了任何剧情了。
他摇了摇头，又想起宋叙看不见，开口：“这学期应该不去了。”
“下学期呢？”
宋郁怔了下，诧异：“你连上学也不给我上了吗？”
宋叙的声音柔和下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峻气场：“去国外上。”
宋郁心情又不好了，拒绝道：“我都不认识——”
“我陪你。”宋叙打断他，又重复了一遍，“小郁，我会陪你。”
外面太危险了。
他恨不得将宋郁绑在身边。
宋郁一向吃软不吃硬，就算他根本不需要等到那时候，但面对这样的强权却是犟脾气：“我不去！”
说完之后，踩着拖鞋上了二楼。
第二天，宋郁发现自己再次被限制自由了。
他很想跑到宋叙面前质问，但却像是闹别扭一样不理对方。两人陷入了冷战，宋郁后面连房间都不出了，让阿姨直接送饭进来。
幸好没断网络，他还能回复消息。
周宴铭的微信发得很勤，经常一分钟能发十几条。
陆醒倒是发的少，但每天都在联系。
还有球队，上次副队把他拉进群后，微信每时每刻都在响个不停。
宋郁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离开了，很少回复这些消息。不过想到周宴铭寒假可能会和朋友一起打球，他还是编辑了一条发过去：【护身符带了吗？】
刚发完，门口传来敲门声。
宋郁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了，应该是阿姨上来给他送饭了。
009：【宿主，这样听起来很像坐牢。】
宋郁：【……】
他小声嘀咕：【比坐牢好一点点。】
“进来吧。”
门被推开，宋郁感觉脚步声在自己身后，手机刚好在这时候振动了两声，他没抬头，点开和周宴铭的对话框。
【周宴铭：戴着呢。】
【周宴铭：照片.jpg.】
待看清照片后，宋郁顿了下。
周宴铭上半身什么也没穿，用红绳穿着护身符戴在脖子上。长期特训的身体肌肉紧实，人鱼线清晰流畅，随着线条深入衣服内。
怪不得周宴铭总在他跟前说自己胸大，要不要碰……这么一看，确实没撒谎。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笑。
——带点冷，又带点嘲讽。
宋郁抬眼，穿着黑色西装的男生正淡着张脸看着他。
“谢之衍……”少年瞪大眼睛，“你怎、怎么会……”
谢之衍瘦了些，头发剪短，成了利索成熟的短发。像是短短几十日，迅速从一个青年变成了大人。
尤其是身上那套黑西装。
和门口几个保镖是一样的衣服，可却显得他清冷英俊。
“动了很多关系，在你家附近蹲了一周，才找到这么一个见你的机会。”谢之衍的视线落到宋郁的手机上，“结果你在看别的男人。”
宋郁的脸颊后知后觉烫起来，默默将手机藏在身后：“我没……”
谢之衍没再开口，只是目光紧紧锁在少年身上。
无所谓了。
分开这么多天，他现在视线里就仅能容下宋郁一个人。
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忍住将人抱在怀里甚至私奔的冲动，谢之衍沉了沉嗓音：“我过来把那天要跟你解释的话说完。”
被这么一提醒，宋郁才想起来，他跟谢之衍的上次见面。
——不算愉快。
应该要生气。
然而他都没来不及摆出什么不理人的表情，谢之衍就递过来一个手机。
宋郁愣了下：“……什么？”
“我对你做的全部坏事，骚扰短信，你在微博发的照片，你给我发的照片，都在里面。”
谢之衍也曾犹豫过，要不要把内心最阴暗的一面撕裂开，摆在宋郁面前。但此时的他顾不上什么了，他怕宋郁真的再也不理他。
手指一凉，下一秒，宋郁盯着手机。
他沉思片刻后，决定按亮屏幕。
先是点开了短信，果然，曾经他收到了那些骚扰短信，都是由谢之衍发出的。
一些字眼迅速映入宋郁的视线里，他面颊不受控地发烫，迅速推出了消息界面。
接着是相册。
宋郁不爱用微博，他只修改好名字和头像，就让009代发了，所以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没想到谢之衍居然顺着找到了这个微博号。
像是想到了什么，宋郁迅速划到了保存的第一张图，看了眼日期。
这个时间是……
009：【宿主接受任务的第一天。】
宋郁肩膀僵住，不可思议朝谢之衍看去：“你早就知道是我了……”
“嗯。”
宋郁臊得不行，恨不得追进被子里：“那我偷亲你那次——”
“嗯，我转了个方向，让你亲到嘴。”谢之衍格外坦诚。
“……”
宋郁脑子很乱，他不想再看下去，伸手将手机递过对方，结果却不小心瞥到其中一个视频。
暂停画面是他穿着宽大短袖，一只脚踩在沙发上，正对着摄像头。
宋郁这下眼尾羞红了，气到哆嗦着手指按下删除键后，才将手机还给对方。
“好了，我知道了！你解释完可以走了。”
少年的表情像是凶巴巴的幼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