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府。
李承坐在酒肆里,耳边酒肆的客人闲话不绝,说着江宁府近日的新鲜事,甚至还说起了他本人。
“上都护的位置空了两年多,熬了多年的大都护没能升迁,倒是宁王空降了...”
“宁王征战林胥国多年,屡立军功,上都护的官位也算名正言顺...”
“论功劳,哪是他宁王一人..”
李承余转着酒盏,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从鄂州大都护,到上都护,他自己都没理明白。
自月初他回来后,陛下只召见了一次,让他协管上都护府,官职也没有变动。他不得不按规矩属外将回都述职,每日去衙署点卯,是上都护府里最清闲的。在盛国,在都城官职的皇子才能上朝,如果是都城外的官职,则需得陛下召见才可上殿。
李承余以为陛下把他忘了的时候,突然得召见,他升上都护了。
志扈三两步走来,坐他在对面,自己斟了酒,一饮而尽。
“哎,你那个娘子病这么多年不见好...”志扈啧啧两声,“我看悬。”
李承余没有理会。
“要不你考虑考虑外面那些小娘子啊,我刚进来看见好几个小娘子缩在门口偷摸往里瞧呢。”说着还拿起酒盏对着不远处的探头的人扬了扬,引来几声娇笑。
能在大街上明目张胆瞧郎君的,能是正经人家的娘子?
这家酒肆来了两回,做的炖羊肉味道还不错,可经志扈这两句,李承余顿觉此地无趣,留下两串铜钱,起身离开。
“休沐日,你去哪?”
“回府。”
回到府里,他换了身玄色长袍,一支墨玉素簪束发,剑眉下深邃的双眸半合,扫过眼桌上的两张帖子,让人撤了室内的炭盆,开始煮茶。
一张帖子是长公主的,还有一张,是素未交集的太常卿牟衍。
近人怪事颇多。
翌日,李承余拿着帖子,去了凤仙茶肆。
他这几年鲜少在江宁府,不过凤仙茶肆的名气李承余还是知晓一二的。
到了凤仙茶肆,红底金漆的招牌,气势磅礴,非显贵不敢入,江宁府谁不知这凤仙茶肆是长公主照拂的。
茶童领路,长廊上垂挂着丝绸帐幔,清风徐徐,丝绸帐幔如涟漪般轻轻荡漾。踏上一座十步的小桥,桥下有流水,水中卧金莲,莲心燃烛,重重金莲瓣把烛光折射到穹顶,水光,金光,烛光,穹顶上的飞天壁画,流光溢彩,栩栩如生。
上了二楼,楼梯上铺设绒毯,壁上的烛台形似描金的茶盏,白日的阳光穿过错落有致琉璃的瓦面,光柱由上至下,人置身灯柱环绕间,不由生出迷离之感。
行至尽头,四个有护卫向李承余行礼后侧身让路。
踩着花卉绒毯上了三楼,相比之下面两层,这一层布局素雅多了,但器物却是越发精致,红烛玉台,一路引向尽头。
茶童行至一间茶室门前后,拱手告退。
李承余目不斜视进了茶室,雕花紫檀屏风后,两个宫婢侍候在一个梳着高髻的妇人左右,妇人面施粉黛,姿态雍容,正倚靠在黄花梨木的软塌上假寐。
长公主李宁,是先帝的幼女,十五年前为巩固两国邦交,长公主作为和亲公主远嫁林胥国。几年前林胥国君去世,林胥国内乱,李宁膝下无子,一年后回到了大盛。和亲公主为了国运牺牲自己,盛誉远扬,回到盛国后享诸多殊荣,陛下对幼妹更是关爱有加。
李承余与这位皇姑,除了家宴,国宴的偶尔照面,加之他又去了鄂州几年,私下里并无接触,倒是听闻明王与良王是这凤仙茶肆的常客。
女官在长公主耳边轻语,长公主轻抬玉臂,由女官扶着坐起身来,朱唇轻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