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脚下使力想把它一脚踹开的时候,它动了。
它依旧跪在地上,却俯了身子,手脚并用,慢慢朝我的方向爬了过来,这条盲眼的蛇顺着我大发慈悲伸出去的棍子借势爬了上来,乖乖枕在我的大腿上。
我又被它勾起了兴致。
这么好的东西,还不该到腻烦的时候呀。
我伸手绕到它脑后,解开松松系着的结,它脸上的黑绫随即滑落,眼眶的位置,是两个黑漆漆的大洞。
像一个只有在荒诞的梦境里才会出现的怪物。
它和梁枝庭这般相似,看着它,就好似看到没有眼睛的梁枝庭。
没有眼睛,真叫人心疼。
我去摸他的下眼睑,扒着眼眶的位置轻轻勾了勾,那里有些微的弹性。
既然有弹性,那……应该可以往这里塞进去一些东西。
譬如,它最缺少的眼珠。
三月前,我们公司里那位人过半百却爱装文艺的谢顶老板突发兴致一声令下组织团建,带着我们全公司所有人去了那个叫“蝉溪”的小村庄。
我这种不讨喜的边缘人物心里再怎么不乐意也没资格去黄了公司老总的面子,只能一道跟上了飞机。
老总为了凸显他自己的B格,我们被迫坐了五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后又坐了两个小时的巴士,这才摇摇晃晃颠到了目的地。
蝉溪这个小村子很有当地民族特色,四面环山,却因地处偏僻,旅游业不发达,我们一行人是当时村里仅有的外地游客。
同事之间都有自己的圈子,三三两两组好了小队出去玩,我自然是落了单。
来都来了,我也不想让自己这一路七个多小时的颠簸劳累全打了水漂,就自己出门闲逛。
村子不大,除了一些当地的建筑其他也没什么好看的,我走累了肚子饿,随便找了路边一家小茶摊吃饭,店破了点,东西味道还可以。
店里没多少客人,我吃了半碗面的功夫,一只黑色的小土狗从店外面直冲我脚边而来,黑豆似的两颗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尾巴摇成了花。
大概是附近哪家居民散养的小狗来讨食。
我丢给它一块排骨,它叼着跑走了。
谁知我吃完东西走出茶摊没多久,就在路边的水渠里又看到了它。它嘴里还叼着那块我给的排骨,毛湿成一缕一缕,努力挥舞着小爪子拍着水想爬上岸,但水渠有边,它还小,是没法爬上来的。
我走过去,把它从水里拎了出来。
它一沾地疯狂甩水,甩了我一脸,我抢走它嘴里的排骨,它也不护食,被我夺走嘴里的食物,还冲我摇尾巴。
我又把排骨丢给他,骂道:“蠢狗。”
小狗一步一个梅花印往某处走,走几步还回头看我,好像是在看我有没有跟上,我就如了这只蠢狗的愿,跟着它,沿着村中小路往前走,越走越偏,当我脚下的石子路消失之后,面前就只剩下一条蜿蜒细长的泥路,泥路尽头,是一片深深翠竹绿海,风过叶梢,绿幕沙沙被吹开些许,我从缝隙之中,惊奇地发现竹林里竟然隐着一家店。